“降者免死！”
围住中军的燕军骑兵齐声大喝。
常茂的亲兵们也知道大势已去，纷纷转头看向自家的主将。
“投降？哈哈哈哈哈！”
常茂睁着血红的双眼，突然开始狂笑。
实际上，这时的常茂心态已经崩了。
任谁上一秒还占尽优势，下一秒却要沦为阶下囚，都会陷入一种癫狂状态的。
只见常茂举起手中长枪，暴喝一声。
“给我杀！杀光他们！”
他的亲兵们脸色一暗，知道终究难逃一死，也就一横心，干脆都杀向燕军，打算拼死一搏……
可惜，一阵弓弦声响起，无数弩矢飞射，没有一个亲卫能冲到燕军身前。
作为资格最老的燕王三卫之一，这支骑兵虽然依旧没几个人能做到骑射，但是却人人都装备了精良小巧的骑弩……
数十名亲卫的死，终于让常茂恢复了一丝清明。
“我……”
常茂张嘴，想要说话，却被一支突然射来的弩箭所打断。
“降……”
常茂瞪着眼睛，低头看着插入咽喉的弩矢，一脸的不敢置信。
自己堂堂国公，都准备投降了，居然也会被杀掉？
“为……什……么？”
常茂望着那个端着弩弓，慢慢靠近自己的年轻武将，嘴里艰难的发出声音。
年轻武将没有说话，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常茂身体一软，从马上坠下，然后一点点的失去生机……
年轻的武将跳下战马，伸手摸了摸常茂的脖子，确定他已经死亡后，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郑国公好走……是咱们诸长史认为，你不适合再活下去了……投降也不行！”
年轻的武将以极低的声音嘟囔了一句，然后才重新站起身来。
“好了！把中军大旗砍倒，然后派人到处宣传常茂的死讯吧！”
年轻武将随口吩咐了一句之后，再顺手指定了另一名武将全权负责后，自己却单人独骑朝着北平城而去……
随着常茂本阵的中军大旗倒下，征燕军顿时就陷入了无比的混乱中。
各级武官立刻就知道，征燕军溃败的结局已经不可避免了。
而到了这个时候，瞿能和盛庸突然竖起了他们的将旗，开始收拢征燕军残军。
除了少部士卒选择了溃逃以外，绝大部分的征燕军都选择了归拢到了瞿盛二人麾下，毕竟这两位曾经都是名正言顺的左路军参将……
而整个收拢溃军的过程，燕军没有任何人插手的意思，只是派出了兵马去追击那些逃跑的溃军。
花了足足一天一夜，瞿能和盛庸差点累断了腰，说干了口水，终于完成了剩下的十四万征燕军的收拢，和各级武将的安抚。
紧接着，这十四万降军被带进了西山新城里的超级军营，他们将在这里完成思想改造和军事整编……
要说现在北平城里最开心的人，那就是非道衍莫属了，又有了整整十几万的听众每日听他讲经……
降军入营后，所有百户以上的武将还要被单独编成了一个班，他们需要接受的是道衍和诸亮的双重洗脑教育！
燕王府的书房中，诸亮几人正在议事。
“恕末将直言，诸长史擅杀常茂一事，非常不妥！”
贺忠良板着脸，看着诸亮与道衍，语气非常严肃。
“末将认为，诸长史和郭巡抚需要给王爷一个交代！”
诸亮与道衍对视一眼，然后两人都笑了。
而贺忠良脸上却依旧没有任何表情。
常茂死亡时的细节，他是刚刚才知道，老于军伍的他，一听就明白了其中的猫腻。
那名动手的年轻武将根本不是他的手下，而是临出城前，才拿着燕王的军令临时接管了指挥权。
而他不用猜就知道，这一定是暗卫的人，所以常茂的死到底是谁动的手脚，也就一目了然了。
而以他现在看到的情况，此事的知情者不仅仅是诸亮，还有那个正一脸笑意的光头道衍。
至于北平巡抚郭资到底是不是也知情，贺忠良不敢肯定，因为自从进了书房，郭资一直都保持着沉默。
“贺将军，此事说起来有些复杂，倒不是故意要对你隐瞒……”
诸亮开始耐心的解释。
“我相信贺将军应该也知道常茂与朱雄英的关系吧？”
贺忠良脸色不变，只是点了点头。
“他如果活着……会给王爷带来大麻烦，这话你认同吧？”
诸亮又问道。
“嗯！”
贺忠良继续点头。
“所以，为了王爷的大业，也为了王爷和朱雄英叔侄俩之间的关系，常茂都必须死！”
诸亮相信，贺忠良一定能明白自己想要表达的意思。
“诸长史的话，末将都明白，如果要问末将的意见，肯定也是和诸长史是一致的……”
贺忠良一板一眼的继续说道。
“但是……末将认为，这个决定不该由诸长史或者道衍大师来做……”
说到这，贺忠良就停了下来，看着诸亮却不再继续说话。
诸亮先是一愣，然后身体轻轻一颤，额头上顿时就冒出了密密麻麻的汗珠。
而道衍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去，此刻也是脸色苍白，眼神中透露出的也是惊恐。
只有一直在冷眼旁观旁观的郭资，一脸赞许的看着贺忠良。
一时间，几个人都没继续说话，书房内陷入了一片死寂。
第334章 对诸亮与道衍的处罚
时间过去了良久之后，还是诸亮先打破了沉默。
他站起身，然后走到贺忠良的面前，深深的鞠了一躬。
“感谢贺将军的提醒……亮铭感五内！”
道衍的动作要慢一些，此时也起身感谢贺忠良。
“诸长史，道衍大师切勿多礼！末将只是就事论事，受不起两位的大礼！”
贺忠良急忙也站起来，然后侧身站到了一旁，他可不敢坐着受诸亮两人的大礼。
“贺将军当的起，如果不是贺将军的当头棒喝，亮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醒悟！”
诸亮的感谢可是实打实的，一点都没有水份。
一直以来，由于朱棣与他之间相处融洽，而且也是信任有加，所以诸亮做事十分的放手。
基本上，只要不是太重要的事，都是诸亮一言而决，事后朱棣也从来没有过异议。
特别是一些偏阴暗面的事情，差不多都是诸亮在经手，道衍都是后来才加入的。
这一次的事情，说起来倒不是诸亮和道衍做的有多离谱，而是他们忽略了一件事。
那就是他们忽略朱棣的感受。
常茂的死活其实不重要，但朱棣和朱雄英叔侄之间的感情，却是十分重要。
这件事一旦处理不好，让朱雄英误会常茂之死是出于朱棣的授意，叔侄间的感情必然就会受到影响。
以诸亮对朱棣的了解，如果真的这样发生了，朱棣是一定不会好受的。
他们之所以一定要杀掉常茂，出发点其实也是为了提前解决一些麻烦。
常茂和其他人不同，有野心不说，关键他还是朱雄英的亲舅舅。
诸亮和道衍评估过，如果真的让他也加入到燕王的阵营，日后必然会生出许多事端，甚至还会影响到燕王的大业……
而这样的结果，就是诸亮等人绝对不会接受的，所以，常茂必须死！
然而，在执行的过程中，诸亮和道衍从头到尾都没有请示过朱棣的意见。
诸亮是觉得没必要，道衍却认为这事不能问……
如今贺忠良把这事一挑明，诸亮和道衍才觉得，自己这事错的是真的有点离谱了。
燕王府书房中的这一番议事之后，当天诸亮的密信就从北平送去了顺德府。
然而，信使并没有在顺德府找到朱棣，此刻的朱棣已经到了曾经征燕军的前进营地中。
留守营地的朱能正忙的不可开交，他就守着这座营地，居然半天时间内就俘虏了接近三万的溃军。
到朱棣率军赶到的时候，朱能俘虏的溃军数量已经是他麾下兵马的两倍还有多。
接下来，这座由汤和建立的前进营地，就成了燕王朱棣的临时行营所在。
等到朱棣收到诸亮密信的时候，已经是他到了之后第二天的中午了。
看完密信，朱棣倒是没有太怪罪诸亮和道衍的意思，常茂在他眼中，真的没有诸亮他们以为的那么重要……
不过，喜欢自作主张的风气却也是不可助涨，朱棣想了想，决定还是要小惩大诫，以儆效尤。
诸亮这边还好说，直接被削掉了王府长史之职，然后调入军中，随军参赞军务就是了。
至于道衍，本来就没有官职在身，甚至连一钱银子的俸禄都没有，如何惩戒却让朱棣有些伤脑筋了。
最后实在没辙，只得拿掉了他庆寿寺主持的位置，罚他一月不得出军营一步，专心负责降军的思想改造。
等到诸亮风尘仆仆带着实验营兵马，赶到原来征燕军的前进大营的时候，朱棣的确再次出征了。
这一次的目标，是京师所设置的所谓平燕布政使司的治所彰德府。
结果，仅仅只是例行劝降，城头上就挂出了白旗，让正甩开膀子准备炮轰彰德府的张武，感到十分郁闷和失望。
等进了城，朱棣才知道，兼任平燕布政使的齐泰，早在收到汤和战败后的第一时间，就连夜跑了……
兵不血刃拿下了彰德府，这代表着燕王朱棣终于正式走出了北平！
等到诸亮和实验营的兵马也进了城，彰德府就几乎云集了朱棣手下绝大部分的兵马，总兵力已经超过了十五万。
到了这一刻，属于燕王体系中的所有人都明白，朱棣终于选择迈出了最关键的一步。
而这其中所包含的意味，让所有燕王系的官员，特别是后来投降过来的，全都感觉到欣喜若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