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你说蓝玉大将军真的能打败燕王吗？”
张保突然问出的问题，让顾成沉默了。
说实话，在今日之前，他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
在他看来，燕王此次肯定是在劫难逃了，哪怕他再是如何善战，最终也逃不过一个战败被擒的命运。
区别只在于，燕王到底能坚持多久而已。
对此，朝中哪怕最看好燕王的官员的判断，也是绝对不超过半年。
但是今日一战，顾成原本坚信的东西，似乎开始有些动摇了。
顾成无法回答张保的问题，张保也没有再开口，两人就这么站在城楼上沉默的看着远处的燕军大营。
直到夜幕降临的时候，燕军大营依旧没有任何异动，顾成和张保才拖着疲惫的的身躯走下了城楼。
“禀王爷，蓝玉大军出了雄州，直奔北平城而去……”
后续的消息，终于证实了蓝玉的目标就是北平。
他想趁着朱棣领军在外，然后围困北平，让朱棣成为真正的孤军。
到时候，朱棣在没有选择的情况下，就只能主动返回北平找蓝玉正面决战。
这不是阴谋，而是阳谋，真到了这种情况，朱棣不战也得战！
至于发出求援信的顾成，绝对不是蓝玉需要关注的，能守住城池那是顾成命大。
而真要守不住的话，其实也无所谓，甚至是，就算朱棣直接砍了顾成的脑袋，也并不是不能接受。
大明立国之后，战死沙场的公侯都不少见，还别说顾成只是个从一品的都督同知了。
只要不影响最后擒住燕王的结果，死几个顾成之流在蓝玉眼中，却是算不上什么大事。
“蓝玉既然动了，咱们也该动起来了，传令全军出发吧！”
朱棣对蓝玉转道北平一事，并没有太大情绪波动。
今日虽说是正该月圆的八月十六，但却是个阴天，一丝月光都没有。
于是，燕军趁着夜色，几乎没有发出什么动静就离开了大营，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中……
第二日，当朝阳初升的时候，顾成和张保却被收到的消息惊呆了。
燕军大营，居然一夜之间就人去楼空了。
“这会不会是燕王的计谋，故意假装离开，然后趁我们放松警惕，再来个回马枪？”
张保有些担忧。
“不像……”顾成摇摇头，若有所思。
与此同时，经过了一夜行军的朱棣，已经悄然出现在了位于真定的蓝玉大营附近。
“王爷，情况已经摸清楚了，由于真定卫城太小，容不下大军驻扎，所以蓝玉的大营就设在了城外……”
朱能有些兴奋，他现在已经知道朱棣的计划到底是什么了。
“十三万兵马，蓝玉带走了八万，现在大营里只剩下了不到五万，还都是些老弱……”
“统军的是蓝玉的副将王弼，据说此人心思细腻，武勇过人，不太好对付！”
“刑部侍郎暴昭，现在在何处？”
朱棣似乎对谁是副将不感兴趣，而是问起了另一个人。
这个暴昭是新任的刑部侍郎，就是他先期赶到了真定卫，为蓝玉打前站，建立营地，搜罗粮草……
可以说，这暴昭就是此次蓝玉征燕的后勤大管家，而且似乎他这差事干的还相当出色。
让蓝玉一到真定，就基本没有为后勤补给操过心。
“暴昭啊？据说他和蓝玉不太合得来，还争吵过数次，最后干脆就搬进了真定卫城内！”
朱能不知道朱棣为什么会对一个文官感兴趣。
“躲进卫城了吗？如那就懒得理他了！”
朱棣现在可没任何兴趣带着骑兵去攻城掠地。
燕军就在距离蓝玉大营七八里的位置一处树林中完成了进攻前的休整。
蓝玉大营中。
副将王弼今日一早醒来，就觉得眼皮跳得厉害，总感觉有什么不好的事会发生。
可是，哪怕他把哨骑放出去了三十里，却依旧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甚至他在上午还接到了蓝玉送来的消息，燕王朱棣率军七千正围攻鄚州城，而蓝玉则已经带着大军直奔燕王老巢北平。
照目前的情况来看，如果蓝玉的计划顺利，燕王和他的七千军队很快就会成为孤军，最迟两三个月就可以结束这次征燕战事。
在军营了巡视了一圈之后，?王弼的情绪依旧没有得到缓解。
于是，他干脆就坐在中军大帐处理起了军务，这一分散精力之后，感觉果然就好了很多。
等到日上三竿的时候，哨探统领突然找到他，汇报有异常发生。.
有一个方向的哨骑，已经失去了音讯超过了一个时辰……
大军身处大明境内，哨骑失联的情况几乎不可能发生，一旦发生，那就十有八九是出事了。
“你是说，派往鄚州方向的哨骑失踪了？”
王弼猛的起身，脸上的血色一下就褪了下去。
这一瞬间，他就知道了自己一早起来的不安感觉到底来自哪里了。
就是来自燕王亲自领军的那七千兵马！
“立即下令全军戒备，恐有敌袭！”
王弼伸手抓起头盔，就要出帐。
就在这时，一阵连绵不绝的闷雷声就突然响了起来。
“咦？这大晴天怎么会打雷？”
哨探统领还有些发愣。
“不好！这是敌袭！快点出去，示警！备战！”
王弼火烧屁股一般冲出中军大帐，他看到许多士卒都掀开了帐篷，正望着晴朗的天空发呆。
“敌袭！敌袭！”
后知后觉的哨探首领这时也冲了出来，声音凄厉的开始大吼。
第233章 燕贼，拿命来
王弼也不是无能之辈，大小战役也参加过了不下十几次，算是员老将了。
自蓝玉离开，他每日都没有懈怠，随时保证有近万人装备齐全在营中警戒，一旦有变故，就可以直接投入战斗。
此刻，他唯一庆幸的就是这件事了，像这种对大营的突袭，只要能在第一时间制住对方的势头，那胜负之数就还未定。
“击鼓！迎敌！”
王弼的大声历喝，唤醒了身后还有些发愣的亲兵。
这清醒过来的亲兵，立刻连滚带爬冲到中军大帐旁那巨大的聚将鼓前。
他奋力抓起鼓槌，发疯一般的拼命敲打起来。
鼓声一响起，整座大营就彻底沸腾了，无数士卒冲出营帐，偏又如无头苍蝇一般找不到方向和目标。
各营主官带着亲兵四下游走，声嘶力竭的招呼着自己的麾下……
王弼骑上了战马，看着远处那铺天盖地涌来的黑潮，心里一片冰凉。
包括他在内，没有一个人会想到，完全处于劣势的燕王朱棣，居然会胆大包天，主动来进攻征燕军的大本营。
王弼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那一万负责警戒的兵马可以止住燕军骑兵冲击的势头，为其他兵马集结赢得宝贵的时间。
朱棣骑在赤云踏霜背上依旧冲在了队伍最前面，两千西山重骑以他为核心，形成了一个巨大的锋矢阵。
而五千北通卫则紧跟在西山重骑之后，他们的任务就是在重骑破阵后，冲进敌阵击溃一切敢于聚集之敌。
在灼热的烈日下，穿着全副铁甲的感受那不是一般的酸爽，连朱棣都感觉此时的自己似乎全身都要燃烧起来了。
挡在在朱棣的前面的是密密麻麻挤在一起的步卒，按照明军的惯例，无数大盾立在阵前，而大盾后面则是长枪林立。
“重骑！陷阵！”
朱棣身后的钱大贵高举斧枪，大声厉喝。
“陷阵！陷阵！”
西山重骑前面两排的三百骑闻声而动。
他们把斧枪挂在了战马一侧，然后伏低了身体，双手死死拽住战马的马甲，整个人完全固定在了战马背上。
而这些重骑，唯一的使命就是用自己速度和身上的盔甲，将拦在前方的枪林和盾墙破开，为后面的同袍冲开一条血路。
“弓箭！射！”
随着弓弦声响起，敌军步卒的身后，腾起一团黑云，如骤雨一般落向飞驰的重骑。
“叮当”声不绝于耳，箭雨过后，正在在远处观望的王弼脑中“嗡”的一声，差点直接晕厥过去。
他此刻，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如此密集的箭雨落下，那些被铁甲包裹的骑士，居然仅仅倒下了数骑。
“射！”
黑云再次腾起，这一次却比刚才的效果更差，只有一骑倒下。
而两轮箭雨之后，弓箭手也失去了再次攻击的机会。
朱棣的速度最快，他第一个冲到敌阵前，在他的眼前，是一面大盾，大盾后露出了一张年轻而满是惊恐的脸。
朱棣的情绪没有丝毫波动，长戟刺出，盾碎了，人也化作了碎肉四处溅射……
赤云踏霜与朱棣的配合十分默契，一声嘶鸣，庞大的马身一跃而起，前蹄重重的踏在一面斜举的巨盾上。
大盾瞬间就被踩踏的扭曲变形，然后倒下，将躲在盾后的两人拍在了地面上，惨叫声才刚响起就戛然而止……
在朱棣前面的盾墙枪林，并没有给他制造太多的麻烦，仅仅只是让他的速度慢下来了一些。
而对于其他重骑来说，这等程度的盾墙枪林，似乎也并没有带来多大的伤害。
前排的重骑，连人带马冲入敌阵，在巨大的重力加速度下，三层盾墙连一秒都坚持不住就会连人带盾倒满一地……
至于那些刺来的长枪，在重骑的速度和盔甲下，纷纷也是枪折人飞，而他们所能制造的伤害，也不过是让战马受伤而已。
重骑冲开了盾墙枪林之后，速度也不可避免的慢了下来，这时候，沉重的斧枪再度被骑士拿在了手中。
劈、刺、挑、砸……斧枪挥舞，重骑继续前行。
而后面的重骑依旧保持着速度，沿着前排重骑开拓出的道路，快速的破开步卒的阵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