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产充公,无非是挨了一棍子罢了,可一旦征税,那就是伤筋动骨啊。
所以他不希望许清宵继续闹下去了,到了这个程度已经差不多了,可以收手了。
如果许清宵愿意收手,那这件事情到此为止,他也不会多说什么的。
当然以后等自己杀入京城,还是要把许清宵的脑袋擦屁股,这是他做人的原则,说到做到。
至于做朋友?狐朋狗友也是朋友啊。
可惜的是。
许清宵岂能不知他的想法?
今日自己的所作所为,已经影响到这帮人的利益。
所以镇西王说的放过自己?甚至和自己做朋友?
这可能吗?
就算是镇西王答应,怀宁王答应吗?其他藩王答应吗?
所以这已经是死仇了。
到了这个地步,自己答应和解?自己脑子又没进水。
而镇西王所言,却让许清宵更加感到反感。
此时,所有百姓看着镇西王来到许清宵面前,不知道在窃窃私语什么东西。
一时之间,百姓有些莫名慌张了,他们害怕许清宵被威胁,也害怕许清宵被镇西王说动了。
他们无论如何是支持许清宵的,只要许清宵是为了百姓。
这群番商在大魏为非作歹,许清宵严惩他们,百姓们看在眼里,他们很兴奋,也很喜悦,这是为民除害。
至于增加税收,他们更是拍手叫好。
毕竟这些番商做生意不交税,相当于白吃白喝大魏,可如今许清宵下令,让他们缴纳四成税收,他们自然无比满意。
银两虽然不给他们,但却给了国库,而国库有了钱,自然会造福大魏百姓。
这个道理,大家还是懂的。
刑部堂外。
许清宵感受着百姓的目光,他再看向镇西王,语气极度平静道。
“王爷。”
“许某敬重你的身份,但方才的话,王爷不要再说第二遍了。”
“许某今日惩戒这帮商人,就是因为百姓,在许某心中,许某是大魏的臣子,那么许某就一定会保护好每一位百姓。”
“无论是一个人,还是一百人,一万人,只要是大魏的百姓,受了冤屈,许某就一定会挺身而出。”
“王爷,您说,不要为了这些百姓闹得太僵。”
“许某今日就郑重告诉王爷,也算是许某告诉天下人。”
“在许某心中,百姓重于禅山。”
许清宵认真无比道,他并非突然感慨,也并非装模作样,而是表明自己的心态。
他知道,随着方才陛下的旨意落下后,天下人都会以为,他许清宵能如此嚣张,做事不畏强权,是因为背后站着一位女帝。
可他们都想错了。
他许清宵之所以敢如此嚣张行事,不畏强权,大儒也好,尚书也罢,郡王等等,他许清宵敢这般,不是因为女帝。
而是百姓。
天下百姓。
随着这么多事情的发生,许清宵逐渐明白了很多道理。
得民心者得天下。
帝王,需得民心。
官员,也需得民心。
若不得民心,事事不顺。
若得民心,万事如意。
许清宵这一番话,并没有什么慷慨激昂,给人的感觉仿佛就是再阐述道理一般。
可这一番话,在百姓耳中,却显得与众不同。
没有激昂,没有热血,可这是许清宵的肺腑之言,百姓们都听懂了。
简单明了,也是真理。
此时,镇西王脸色难看至极,他卑微到这个程度,却没想到许清宵依旧不给他半分面子。
而且直接公开自己的言语,借百姓之意,来攻击自己。
让自己如何不恼?
这一刻,镇西王也不伪装了,既然许清宵根本就没有谈的意思,镇西王也不废话,直接开口讥讽道。
“许清宵,你一口一口为百姓,可本王想问一问,你那件事情当真是为了百姓?”
“你怒怼大儒,说是为百姓伸冤,可本王却知道,是你属下行凶再先,你虽好声好气找严儒致歉,可行凶就是行凶,严儒拒绝,也属正常,可你却仗着自己的才华,羞辱我大魏的大儒,这就是你说的为了百姓?”
“你大闹刑部,说是为你属下伸冤,认为刑部不公?可本王也知道,你进刑部,尚书张靖担心你刚刚入内,做事不分轻重,所以故意让你无所事事一些日子,想要磨砺你的耐性,可你借题发挥,仗刑大魏官员,这就是你说的为了百姓?”
“你怒斩郡王,说是怀平郡王贪墨赈灾银,可本王还知道,怀平郡王之前与你有仇,他当着陈心大儒面前,以势压你,让你损了颜面,所以你怀恨在心,并且于刑部当中,你胡作非为,怀平郡王出手相助,你更加记恨于他,最终请来圣意,将他诛杀,这也是你口中的为了百姓?”
“许清宵!”
“本王想问你,刑部案牍库掌库,仗刑你属下周楠,你雷霆大怒?那你属下杨虎杨豹行凶殴打读书人,你为何又如此偏袒?”
“你说怀平郡王害死无数百姓,视人命如草芥,那你今日斩四百番商,他们虽然作恶多端,可罪不至死,难道在你眼中这些人就不是人吗?”
“你打着为百姓的口号,可所作所为,都是为了你自己。”
“今日,你若说不出个缘由,本王绝不放过你。”
“你大可以调遣麒麟军,神机营将本王制服。”
“但本王可以保证,你活不过七日。”
镇西王这一刻彻底不遮掩了,他字字珠玑,质问许清宵种种。
了解的事情很多,知道的事情很多,他将许清宵这段时间来所作所为全部说的清清楚楚。
甚至他已经不在乎女帝了,最后一句话,就是赤果果的威胁。
你敢动我,藩王必犯。
果然,此话一说,三位尚书的脸色都变了,他们身为六部尚书,岂能听不出镇西王这是什么意思?
此时,百姓们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们自然相信许清宵,只是镇西王如此发怒,他们身为平民百姓,怎可能与王爷争斗?
而面对镇西王的斥责。
许清宵没有丝毫变色,反而无比平静道。
“怒斥大儒,许某一开始的确是因为几名下属而怒,这一点毋庸置疑。”
“可就在南豫府楼宴那日,有一名妇人,带着儿女跪在许某面前时,她哭声很大,撕心裂肺,自己的夫君被抓入监狱,极有可能要被发配千里之外。”
“那一刻,许某是为民出声。”
“大闹刑部,许某一开始也的确是因为刑部之冷落而恼怒,这一点依旧毋庸置疑。”
“可当许某来到周楠家中时,许某看到院中的百姓,都对许某产生一种抗拒,许某是父母官,是大魏的臣子,许某常常在想,为何大魏的百姓,会对官员产生抗拒。”
“一直到许某亲眼见到周楠的惨状时,许某明白了!”
“原来百姓之所以害怕官员,之所以不待见官员,是因为在他们眼中,官商勾结,官官相护,他们只是底层人,遇到了不公之事,他们没有办法去说,没有办法去争。”
“那一刻,许某依旧是为百姓出声。”
“怒斩郡王,许某依旧是因心中之怒,王爷说的没错,怀平郡王的确以势压我,许某也的确记恨怀平郡王。”
“但当许某了解平丘府赈灾银时,亲眼看见,那纸笔之上,几笔墨痕,寥寥几字写的内容时,许某思考了一天,百万饿尸,易子相食,八个字,让许某数夜未睡。”
“那一刻,许某还是为百姓出声。”
许清宵缓缓解释道。
是,没错,镇南王说的没错。
这三件事情,的确是事出有因,也的确是有仇在先。
可这三件事,为何闹到最后?不是因为自己真的气量小,而是因为其他因素。
妇人之哭。
百姓之惧。
易子相食。
寥寥几字,道不尽百姓的苦,说不完的伤。
“笑话。”
镇西王摇了摇头,他冷笑不已。
“许清宵,你当真是巧舌如簧,本王凭什么相信你说的话?”
“你说的话,又凭什么就是真的?你说你没有私心?又有谁能证明?”
镇西王压根就不吃这套,他现在的意思很简单。
拿不出能让他心服口服的证据,你许清宵今日就别想好过。
你凭什么说你一心为百姓?
声音响起。
许清宵沉默不语。
尚书们也无言,众人都无言。
因为这的确拿不出证据啊。
怎么能让天下人相信自己是一心为民呢?
说有用吗?
做也不见得有用啊,得百姓理解啊。
而镇西王非要许清宵拿出证据出来,怎么拿?
这已经撕破脸了。
可,就在此时。
一道声音响起。
“许大人,我相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