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昱缓缓展开自己手上那卷文书，看着那上面的一行字迹：“据谍报所说，徐州秋收，亩产两石以上……”，露出一个阴沉的笑容。
徐州啊……也不知道那边会是什么样的景象？不知是不是也要如在许昌一边，每日都需要勾心斗角？
程昱看着窗外那狭窄的庭院，眼底闪过的，是一抹微不可查的期待之色。
……
同一时间，就在许昌曹魏集团的两位核心谋士，可是谋划着各自的未来之时。
荆州的襄阳城中，也同样爆发了一场争执，只不过争执的对象，明显地位并不对等。
襄阳，荆州牧府中，荆州大将文聘正跪在阶下，苦苦哀求道：“主公，徐州军在前年大破曹魏，徐州齐侯更是堪称天下第一勇将，数年前在武乡，一战大破刘璋和张鲁的联军，此战天下震动。不可小觑啊！”
文聘看着已然准备将兵符交到蔡瑁手中的刘表，苦劝道：“如今徐州刚刚和我军交易完徐州铠，正是借此机会，和徐州处好关系，兵进江东，一举荡灭孙策的时候，何必要舍近求远，进攻中原？”
在文聘看来，进攻中原绝对是一个最坏的主意，并且没有之一！
第四百零九章：立场不同
荆州地处南方，毗邻江东，若是荆州能够得到江东，大可以借助江东的水军，进可以远攻幽燕。
退可以据长江天险而自守，这是真正的霸业之基。
至于那郭嘉来使，劝说刘表的那些话，文聘想想都觉得好笑。
什么自古以来，从未有过自南向北而统一天下之人，什么中原如今空虚，将军乃汉室宗亲，正该秣兵厉马，遣军北上，进军中原，匡扶汉室，海内一统。
都只是扯淡！
他文聘难道不知道自南向北统一天下有多难吗？问题是，统一天下这种事，和他们荆州有什么关系？
从一开始，文聘就没有指望过刘表能够统一天下，即便是刘表那两个儿子，不管是大公子刘琦还是小公子刘琮。
有一个算一个，就没有一个是真正靠得住的。
指望他们刘表一家统一天下，还不如指望汉灵帝突然从坟墓跳起来，带着大汉最精锐的军队横扫天下来得实在！
刘表现在最明智的选择，绝对不是北上入中原争雄天下，而是先稳固后方，确保自己有退路，有根基。
至于之后的事情，大可以在江东，坐山观虎斗，看看哪边要赢了，就提前下注。
或者看看哪边快输了，就帮上他们一把。
要么押宝给未来一统天下的人物，希冀靠着江东的地盘，在投降之后能够获封一个王位，保证汉室嗣传不绝。
要么，就当一根乱世最大的搅屎棍，将未来寄寓在自己的孙辈中能够涌现出一位英武人物。
在更久远的未来抓住机会统一天下。
无论哪一种，北上中原，都是最差的那种。
第一，荆州军刚刚经过荆南大战，眼下士兵们都无比疲惫不说，最精锐的部队还在和孙策那支吴侯亲骑的交战中损失了大半，根本支撑不了再来一场大战。
第二，荆州不同于司隶，也不同于江东，和齐侯袁谭的根据地徐州差了太远。
袁谭纵然想要进攻荆州，也需要数年的积蓄才行。
荆州军完全可以靠着这段时间差，进一步巩固根基，打出一个进可攻退可守的基业。
但偏偏现在刘表被郭嘉说的心动，偏要去北上！
文聘心中只觉得万分悲哀，但刘表心中的恼火却比文聘还要更多几分。
这个文聘，仗着文家的势力，就敢屡次不把自己的命令当回事，之前更是私自放走了魏延这厮！
真以为自己这个荆州牧，年纪大了就好欺负了吗？
他刘表如何不知道，北上中原有很多弊端，荆州军眼下正是需要休养的时候？
但现在的问题是荆州军需要休养吗？眼下的情况摆明了，是荆州这边，宗族势力，蔡、蒯、黄、庞四大家族的势力已经膨胀到快要威胁到他刘表统治的地步了！
随着刘表的年老，四大家族的野心也是日益膨胀，他刘表能够怎么办？
不想办法，不趁这个机会，让四大家族的野心朝着外界去释放一波，难道还要留在荆州内部。
当一个定时炸弹？一等到他刘表咽气就直接将荆州连同他刘表的家业一起炸上个底儿朝天？
想想都不可能！
刘表的算盘打的很响，荆州军名义上是他的军队，但其实有不少部队都是靠着四大家族的供养才训练出来的兵团。
真正听命于他的军队只有侄子刘磐训练的那三万大军。
剩下的那些军队，即便刘表想指挥，也必须通过蔡瑁这些被四大家族承认的本土系将领才行。
这样一来，他刘表凭什么心疼这些军队的士卒？
反正你们又不听命于我，那你们干脆就跟着你们听命的那人一起上战场吧。
至于你们是死是活，同我刘表有什么干系？
文聘不明白，刘表和他的想法差异，就在于文聘看到的是更长远的以后，但刘表在意的，却是他屁股上的这个位子到底稳不稳，以及当他的儿子坐在这个位子上的时候，还能不能坐稳。
按照文聘的想法，或许荆州真的能够打出来一份王图霸业，但更大的可能是。
当刘表咽气之后，这份霸业根本轮不到他儿子们的手中，就直接被势力进一步膨胀的四大家族一股脑的抢夺过去。
到那时候，他文聘能怎么办？难道区区一个文家就能够挡得住四大家族的对抗吗？
开玩笑呢这是！
刘表想到此处，眼神不由得愈发阴沉，缓缓起身，提了提腰间的玉带，看都不看跪倒在地的文聘一眼，目光转向蔡瑁，沉声说道：“蔡瑁将军！”
早就等候在一旁，冷眼旁观的蔡瑁连忙上前一步，拱手抱拳说道：“主公，臣在！”
刘表微微点头，冷声说道：“我命你即日起整顿兵马，带领十万大军北上，进攻豫州，杨龄！”
旁边当即闪出一员大将，抱拳说道：“属下在！”
刘表点点头：“蔡瑁将军为克虏将军，杨龄为破虏中郎将，文聘！”
文聘茫然的抬起头，迎面却看到了刘表冰冷到让他心底发寒的双眼。
刘表声音冰冷的说道：“我今封你为扬威校尉，你与杨龄，皆为蔡瑁将军副将，听命指挥，进军中原！”
说完，刘表竟是根本不等文聘再开口，直接大袖一甩，转身走进了后宅！
只留下文聘呆呆的跪在大堂上，感受到蔡瑁和杨龄轻蔑的目光，再想想自己今日的一番苦劝竟是毫不起作用。
一时间只觉得万念俱灰，一口怒气填胸，忍不住当场晕厥过去！
看着晕厥过去的文聘，蔡瑁和杨龄这才变了脸色，文聘虽然触怒了刘表，但到底是他们荆州本土的人物。
若是就这样弃之不顾，他们的脸上也不好看。
当即，蔡瑁和杨龄连忙搀扶起文聘，一边连忙让人过来将文聘将军送回文家休息。
不过哪怕文聘都到了这田地，当文家的人过来接文聘回府的时候，蔡瑁还不忘记提醒道：“请文聘将军醒转之后，务必告诉将军，我军将于半月后启程，还请将军务必做好准备，不可误事。”
说完，蔡瑁根本没有理会文家人那难看的表情，施施然便转身离去。
哼，虽说你文家也是荆州本土家族，但到底只是一个二流家族，还想要和我蔡瑁对着干，不给你一番教训怎么行？
郭嘉过来出使，可是给蔡家，许诺了不少好处呢！
想到那大批的金银珠宝，蔡瑁的心间就是一团火热！
第四百一十章：三路齐攻
徐州，袁谭在书房之中，将一封书写好的帛书放入锦盒之中，传唤来了袁朗。
袁朗刚刚从邺城回返，却顾不上休息片刻，他作为袁家家生子，袁谭出阵，他肯定要护卫左右。
如今正在指挥着府上的下人做着各种准备，检查乌骓马的状态，准备好马甲。
保养好袁谭常用的那一套铠甲等等，自己则正在校场之中习练武艺，心中还在暗自庆幸。
幸好自己这一年来一直都未曾松懈武艺上的修习，不然这一次出征只怕就要吃大亏了。
当接到袁谭传唤他的消息时，正在庆幸的袁朗不敢耽搁，急忙将手中的长枪放到武器架上，便跟着那下人匆匆回到了书房中。
等到了书房后，才发现书房之中，并非只有他一人。
兼任了徐州谍报主管的荀彧这段时间同样忙的脚不停歇，刚刚又接到了一封从荆州那边发回来的谍报，便当即来到了齐侯府面见袁谭。
除此之外，还有军部的高览和将作院的蒋奇。
高览是来汇报齐侯亲卫军的整备情况，而蒋奇则是来汇报袁谭吩咐他们打造的铁浮屠甲胄的工作进度。
见到袁朗进来，袁谭摆摆手，示意他不必心急，先在一旁旁听片刻便是。
袁朗当即点头，侍立在了袁谭身后不发一言。
高览最先到来，此刻亦是率先开口，拱手说道：“君侯亲卫上下，平素皆受君侯恩德，如今又得了一批宝马，此刻各个都是踊跃振奋，一心想要为齐侯上阵杀敌，士气可用。”
袁谭点点头，亲卫队被自己指派到清凉山下和浮屠战马习练配合，熟悉马性，顺便也是为接下来上阵做准备。
眼下士气可用，只是不知晓战斗能力如何了？
看到袁谭疑惑的目光，高览不敢怠慢，当即继续说道：“君侯亲卫人人皆备合金战刀，又背负复合弓，一年来在徐州，每日二训，战力比之当年初入徐州时更进一步，足称精锐。”
听到高览肯定的话语，袁谭这才缓缓颔首说道：“辛苦高将军了，这段时间，高将军就请再费心些，务必让他们保持住最佳的作战状态，西川大军来势汹汹，我等务必先胜一阵，才可以再说其他的战略排布。”
高览深以为然的点点头，豫州和兖州那边，前日都已经派来飞马来报。
张鲁自汉中派出大军，由其胞弟张卫，大将杨武为统军，又使杨松外侄杨令为先锋，统兵七万，自上庸出关，借道新野、汝南，如今已然进入了豫州境内。
豫州治所在谯郡，如今正由河北大将韩浩镇守，但城中兵马不足三万，坚守有余，退敌却不足。
更不用说，这七万大军只是一个先头部队。
益州的刘璋，同样被郭嘉说动。
眼下益州内部的矛盾也是相当尖锐，刘璋新继位不久，便被袁谭一顿暴打，威望扫地之下。
不少臣子都生出了异心，甚至有人想要派人去请新野刘备，为益州屏障，毕竟刘璋和刘备都是汉室宗亲。
哪怕刘备这个汉室宗亲的纯正性还有待考证，起码名义上如此。
有这个名分在，刘备想来也不敢乱来。
但刘璋如何敢答应这个请求？纵观刘备在乱世中的轨迹，可谓是投谁谁死，先是依附公孙瓒，结果没过多久公孙瓒就死在了袁绍手中。
后来又投奔了陶谦，结果陶谦又病死了不说。
这刘备还来了一个雀占鹊巢，直接成了什么徐州牧。
他刘璋是比陶谦年轻，但谁能够保证，自己不会来一个突然暴毙呢？
玩下毒玩阴谋玩弄人心，他们汉室宗亲，一个个可都是天生的高手！
刘璋不敢冒这险，但内部尖锐的矛盾却又不能不处理，所以只能够学习荆州刘表的操作。
将矛盾暂且转向外部，直接命令巴州统帅严颜为先锋，益州人李严为大将，副将有雷铜、吴懿、吴班等人，率领大军十万大军。
自永安出兵，借道荆州迤逦北上，预计再过半个月左右，就会抵达豫州境内。
换句话说，至多半个月后，谯郡就将面临十七万大军的围攻！
到时候，即便韩浩是霸王再生，恐怕也只有坐困愁城一途，更不用说韩浩的武艺至多也只是一个二流中等。
念及此处，袁谭又将目光转向一旁的荀彧问道：“荀彧先生，可有张鲁、刘璋二军的动向？”
荀彧连忙拱手说道：“回禀君侯，属下接到这两家的情报，已是三日前的事情，彼时张卫统领的西川大军已然抵达汝南，在汝南获得粮秣辎重之后，便拔营北上，预计再过五日……哦，从今日算的话，只怕后日就要抵达谯郡城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