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陈府的大管家,陈山对于下人们那点蝇营狗苟,再清楚不过。
只是这些事情,对于一个大家族来说,就好像疥癣之疾,除不净,所以陈山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只要不把事情搞得太过分,也就任由那些府上的下人们去做。
但陈山忘记了一点。
那就是,之所以此前陈家这些事没有人追究,那是因为,担任徐州太守乃至于徐州州牧的大人物们,有求于陈家。
可现在,徐州已经换了主人!
在陈家没有和袁谭达成协议同盟之前,这些罪状,随时都可以被袁谭翻出来,以此,来对付陈家!
而陈山更畏惧的,却是这页纸上,有几桩官司,却是他也曾参与在了其中,还担任了很不光彩的角色。
若是真的追究起来,陈家或许不会太伤筋动骨,充其量只是罚些金银而已。
可他这个所谓的陈府大总管,届时,肯定会被丢出去顶罪!
好在,袁州牧将这页纸留下,那就意味着,他不会再追究这些事,起码,不会再追究这页纸上的这些官司。
陈山擦去额前的汗水,急忙唤来几名亲信的手下,让他们拿着这张纸。
将这上面被记录在案的那几个管家,统统都给赶出陈府!
“大总管,这……”
听完陈山的吩咐,那几名亲信,却是面露难色。
毕竟陈山要他们赶出去的这几个管家,最短的一个,也在陈府干了将近十年。
便是和陈登陈家主都能说上几句话。
陈总管虽说总抓家中庶务,可真要一言而下,将这些人赶出去。
他们心中还是有些没底。
看着这几个面露惧色的亲信,陈山狠狠的一跺脚,说道:
“别这了那了,你们只管赶人,若是有人不从,直接领着护院们乱棍打出去!之前怎么对付刘五,就怎么对付他们!”
说完,陈山唯恐他们还心有顾忌,当即咬牙道:
“你们放心,这件事我已经禀明了家主,家主已然点头,不必怕担责任!”
听到陈山说陈登已经点头首肯,那些亲信们这才放下心来,当即狠狠点头抱拳,便匆匆而下。
看着这几个亲信按照吩咐开始办事,陈山总算是稍稍放下心来,长出一口气,看向陈府正堂的眼中,满是担忧。
这位袁谭将军,手段可真是够狠,和之前那些徐州的州牧们完全不同。
别的不说,至少当年陶谦陶恭祖在徐州的时候,名望布于四海,也从来没有说,揪着这种小事不放。
没错!
哪怕受到了袁谭一遭教训,在陈山,乃至于在陈家人眼中。
这些私和官司人命,压迫佃户,放贷民间收取重息等事情。
都不过是些放不得台盘上的小事!
……
袁谭虽然不清楚陈登陈山等人的想法,但来到这个时代这么久了。
对于这些所谓世家大族们的尿性,他早已知道的一清二楚。
不拿下层人民当人看什么的,不过是他们的常规操作而已。
所以,袁谭从一开始,也就没有打算,用那页纸上的罪状,对付陈家。
这些罪状,若是直接拿出来用,对于这些世家大族来说,不过是小事。
毕竟,汉代可是从汉武帝开始,就有一个堪称奇葩的政策。
那就是罚金赎罪!
当年太史公司马迁,就是因为家里穷,交不起罚金,这才受了宫刑。
可对于陈家,乃至于徐州乡间的那些豪族来说,区区罚金,根本算不得什么。
所以,想要对付这些豪族,必须要用另一种手段才行。
袁谭看着正堂内的看似简朴,实则暗中透着华贵的陈设,嘴角微微上翘,无声的嗤笑了一声。
陈府大堂内的布置颇为简单,不过几张椅子,一方木桌而已。
但若细细看去,不难看出,无论是木椅还是长桌,所用木材价值,都比得上等重的白银了。
“金玉其外啊……”
袁谭毫不客气的坐在主座上,轻轻以食指叩击着檀香长桌,笑容有些冷。
高览没有落座,而是侍立在袁谭身后,一只手始终按在腰间的剑鞘上。
对于陈家这种豪族,高览始终都不太放心。
看着紧张的高览,袁谭笑了笑,说道:
“高兄,不用太紧张,你也坐下吧,来人,为何还不上茶?”
袁谭一边招呼高览落座,一边冲着门外侍立着的两个下人说道。
那两名下人面面相觑,好在陈登之前已经有过交代,正堂内的贵客无论提什么要求,都要满足。
哪怕这位主说要陈家的女子暖床,这两个下人都要麻利去寻一个侍女送过来。
这边两名下人匆匆而下,终于得到空子的高览扫视周围,确认再无陈家下人在附近后。
这才谨慎的对袁谭说道:
“少将军,那陈登将我们带到正堂后便告辞离去,就让我们在这里等候,这算什么意思?”
袁谭微微一笑,摇头道:
“高兄不要想太多了,这是我告诉那陈元龙的,陈家那什么换家主的大典,我可没心思参与,等他忙完后,自然会过来同我们相见。”
听到袁谭解释,高览心下稍安,片刻后却又是一愣:
“少将军的意思是,不去参加那陈家大典?”
天可怜见,高览一开始以为袁谭如此固执的想要来陈家,是因为想要借助陈家大典这个机会。
和徐州各大世家见上一面,为接下来同徐州各大世家联系沟通建立基础。
却没有想到,到头来,袁谭竟然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去参加这陈家大典?
看着瞬间变色的高览,袁谭不由哑然失笑,轻轻拍了拍高览的肩膀说道:
“高兄,虽说不能太轻视这世家,但,也不必把他们看得太重,只要平常心对待就可以了。”
听到袁谭宽慰的话语,高览勉强露出一个苦笑,有心想要再说些什么。
但话到嘴边,却又咽了下去。
因为袁谭又轻轻说了一句:
“不要忘记,对于徐州来说,我们现在可是不折不扣的外人啊。”
听到袁谭的话,高览先是一愣,而后,却是恍然大悟的点点头。
第二百一十五章:刀与官印,陈家归附
高览之前一直对陈家多有忌惮,其实说白了,还是担心如果袁谭逼迫太甚,陈家会来个鱼死网破而已。
但当袁谭将话挑明之时,高览的思路便得以破开藩篱,立刻想明白了少将军一直以来的依仗。
没错,他们眼下的确是得了徐州。
但他们和此前任何一任徐州牧相比,有一个巨大的差别。
那就是,袁谭也好,高览也罢,乃至于他们带来的三千少年兵,其基本盘都不在徐州。
为什么此前的徐州牧都那么忌惮陈家,无论是最早的陶谦陶恭祖,还是后来的刘备、吕布,都要寻求同陈家合作?
就是因为他们除了徐州这一块地盘外,没有第二条路可选!
想要在徐州站稳脚跟,就必须依靠陈家。
不然,他们连立足之地都没有!
但袁谭不同!
若是陈家不听命令的话,他袁谭完全可以直接掀桌子!
……
“有劳州牧久候,元龙心中实在有愧啊。”
大约半个时辰之后,陈登再次来到了正堂,一见面便一揖到底,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
袁谭看着陈登,眼神玩味,淡淡说道:
“陈太守太客气了,袁某眼下可不是什么州牧,这官职不过暂时署理而已,朝廷尚未有明旨下发,陈太守还是叫我袁将军吧。”
听到袁谭的话,陈登表情微变。
袁谭话中的含义,可不只是变上一个称呼那么简单。
袁州牧和袁将军,前者意味着袁谭准备在徐州长久发展。
而后者,则是袁谭在暗示陈登,他随时都会掀桌子走人。
当即,陈登一咬牙,再次长揖而下:
“将军何出此言,袁将军自河北出骑兵,破徐州,败曹贼,解徐州生民于倒悬之间,此于天下,于徐州,皆有莫大之功,以将军之威名盛望,莫说署理徐州牧,便是自领徐州,又有何妨!”
“哦?”
听到陈登的话,袁谭说道:
“我虽是武夫,也知道,想要执政一州,必须要收民心,结士族,只是袁某人初来乍到,一不知徐州民心如何,二也没有带什么好礼,同士族结好,唐突就任徐州牧,只怕会贻笑大方啊。”
陈登眼神中闪过一抹无奈。
他虽然已经打定主意,要带着陈家投到河北袁绍麾下。
但却没有想到,袁谭竟然如此直接,根本不给陈家协商的机会。
直接就在此处,要陈登给他一个答复。
陈登甚至可以预见,如果他敢说一个不字,或者有什么犹豫的话。
袁谭当场就会走人离开陈府,等他再登门时,就不会只是带上一个高览这般简单了。
“罢。”
陈登在心中一叹,躬身说道:
“此乃徐州民心所归,士人所望,请袁将军接任徐州牧之位,还请将军不要推辞!”
“哈哈哈哈!”
见到陈登终于低头,袁谭长声大笑,拍了拍陈登的肩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