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问题？”
张角侧过头，看着左慈，笑着的问道。
“您跟相国诞下的世子……”
“左慈。”
她还没说完，张角便直接打断，然后相当严肃的纠正道：“无论虞君是否愿意立这个孩子为世子，都是无所谓的，我只希望他健康成长便可。记住，不要在虞君面前说这个，尤其是世子这个字眼。”
张角很清楚左慈是一个怎样的人。
她对于名利的追寻非常热忱，而在自己死后，这个孩子肯定是会由她来照顾的。
左慈如果想要让自己的地位更加显赫，那么这个孩子成为世子，无疑是一个非常有效的方法。
张角倒不是说要诋毁她，更没有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作为一个人，左慈拥有这些情感很正常，但这个孩子，不能够陷入到政治的争斗中去。
没有娘亲的他，很容易吃亏的。
“在，在下知道了。”
被教训过后，左慈低下了头，有些心虚，不敢再卖弄她的这种小心思了。
天师是一个聪明的女人，曾经引领过一次非常成功的起义，所以在权术方面的能力，比自己这种没有经验的家伙来说，要强太多太多。
“然后，你想问的是什么呢？”
表情从严肃到温柔，张角也不想去教训这位弟子。
毕竟就算她真的有些小心思，她也是自己孩子唯一的义母。
“……”左慈稍微在内心酝酿一番后，开口道，“天师跟虞君都是赤武的使用者，这样的天赋，传承到…公子身上后，不说更加强力，但至少会继承您跟相国其中一人的能力。那么，如果他得到的是天师的治愈力量，您要让她……像您这样吗？”
她的话说得非常..委婉。
但这个话题，却并不轻松。
是啊，我当初想要为刘虞诞下子嗣的原因就是不愿意浪费这份神力，希望孩子能够继承自己的神器，帮助到刘虞。
可是，使用这种力量是会消耗寿命的。
我这才二十几岁，寿命就已然快走到尽头。
那么，假如虞君遇到了什么需要治愈力量的麻烦，要将我孩子的生命献给这天下，献给这大汉吗？
让他也走自己的老路吗？
在以前，张角的确是这样想的。
可是，当孩子在自己腹中越来越活泼时，她开始心疼了。
“……”
抬起头，看着天空中悬挂着的太阳，感受着这份宁静美好的气息，良久后，张角开口了：“等孩子出生后，请把他教成一个善良的人，跟他父亲一样，对这天下，对这苍生充满悲悯。当然，同时也要告诉他，他的父亲很爱他，离开不了他，任何时候，都切记不要让他的父亲伤心。”
张角把话说到这里后，没有再继续讲下去了。
而左慈，依旧无法理解，遂继续问道：“天师的意思是？”
“让他自己做选择。”
这就是张角最终的答案。
把决定自己道路的权力交给孩子自己。
如果善良，他就不会对这黎明苍生不管。
如果孝顺，他就不会对爱他的父亲不管。
这份力量可以用，因为这是上天赐予他的，但也不能够像自己这样过度的使用，导致刘虞再失去一个最重要的人。
“天师，我知道了。”
左慈这下子听明白了，于是认真的点了点头，答应替张角完成对世…这个孩子的教育。
“不过这些叮嘱，我还机会跟虞君说吗？”
看了眼那个紧闭着的大门，张角愈发的伤感起来。
而后，她起身走回了房里，连沐浴阳光的心情都没有了。
望着张角有些孤单的背影，左慈非常难受，想要去安慰，却找不到任何有用的说辞，只能够呆呆站在原地……
就在这时，镜子突然有了呼应。
左慈眼神一凝，将‘全知之镜’从胸腔中召唤出来。
然后，从镜子中看到——刘虞的人要在大概一个时辰后造访这里！
没错，是刘虞的人。
在离开之前相国特意给自己介绍过，如果说自己有什么重要消息，一定是让这人来传递。
如果自己用镜子看到的来人不是她，就赶紧逃到州牧府邸去，接受大汉官府的保护。
“天师！有……”
左慈正准备告诉张角这个好消息时，突然愣住了。
然后，停下了汇报。
看着一堵紧闭着的大门，一向是毫无波澜的双眼中，少有的浮现出一丝温柔来：“天师她虽然那样说了，但实际上，应该是很想要惊喜的吧。”
……
晚餐时，草草的吃了一些东西后，张角便没有胃口了。
又是没有刘虞消息传来的一天。
而自己的肚子，却越来越大。
其实说理智一点的话，自己并不应该如此期待。
毕竟冀州可是天下第一大州，拥兵十几万，论军队数量是刘虞南征军的两倍多。
虽然她相信自己的男人，也明白韩馥是一个不太拥有文治武功的草包，但两个月就拿下胜利也太不现实了。
当初自己起义都进行了几年的时间，哪有诸侯能够做到对汉庭宣战后，两个月的时间就把自己的城池丢得一干二净。
这个月是不可能来的。
甚至说，自己孩子出生后，也未必能够看到他爹在身旁看着他。
想到这里，张角落寞的放下了筷子。
一向是坚强刚毅的她，眼泪也不禁从眼眶中泛出。
生产的焦虑症，就在这个傍晚给突然爆发。
“……”看到天师哭了，左慈完全没想到，一下子就傻眼了。
所以，在对方起身准备回闺房躲着一个人哭的时候，她连忙起身道：“天，天师，我有个惊喜想要给你。”
“惊，惊喜？”
自从收了左慈为徒后就再也不知道这个词为何意的张角，错愕的愣住，一脸茫然的看向了她。
于是，左慈就将藏在胸口里的信拿了出来：“这是相国下午派人送来的信，我……我原本打算等晚上的时候放在天师枕边，第二日就能看到的。还是……现在就交给天师吧！”
担心张角的眼泪继续啪嗒啪嗒的流，左慈连忙走到面前，把信交到了对方的手上，一脸惊恐。
惊喜。
惊喜的效果的确达到了。
看着这封信，张角呆了好一会儿后，难以置信的捂着了嘴，热泪盈眶起来：“他，他终于给我写信了。”
左慈从张角的脸上，发现了肉眼可见的欣喜。
这个女人，她真的太想夫君了。
再思念下去，肯定要生病的。
不过幸好，这封信里面的消息都是好的，因为前来送信的军官说过两日就要接她们去邺城了。
“我太想你了，我太想你了……”
将这份信放在胸口，用心却感受刘虞的温度，张角将‘救赎’这个词演绎的淋漓尽致。
不过，因为过于的欣喜加振奋，她一直都没办法冷静下来，去打开这封信。
最终只好将信递出，望着左慈：“还是，你帮我读吧。”
“喏。”
左慈接过信后，将张角扶到了椅子上坐着，而后站到一旁，小心翼翼的拆开信封，开始朗读起来。
幸好的是，这封信的内容相当恳切，相当朴实，都是有意义的，并没有什么太过于腻歪的话，左慈因此读的非常顺畅。
而张角，也从信中听到了太多的好消息，整个人的精气神都昂扬起来了。
虞君真是太厉害了。
先是用离间计让韩馥自废了两员大将，又巧用吕布，战胜了强大的高览，而后气势如虹的连克数十座城池，直接把韩馥打怕，连继续战斗的勇气都没有，便投降了他。
两个月不到的时间，就拿下了邺城，这个男人我果然没看错。
这样下去，统一全国的大业应该很快就会在虞君的手中完成了。
而且在拿下邺城后，他便决定接自己过去与他团聚。
想到这些，张角便期待得眼睛泛出星光。
只不过这封信……
真是朴实的过了头。
对于孩子的事情也啰唆过了头，完全都没有说过想她。
就你的儿子重要，连夫人都不惦记了吗？
听着信中的那些唠叨，张角心情渐渐不好了。
如果是自己，绝对会忍不住用一半以上的字数去说想他！
这个男人，这个男人……
“请君切记腹中胎儿，莫要逞强。”
读到这里，左慈停了下来。
而张角也闭上了眼，表情微妙的吐息一番，然后语气极差的嘟囔道：“这邺城我就算不去，孩子也能够生出来。告诉刘虞，我不去……”
“天师，这信还有一句。”红着脸蛋，左慈弱弱道，“我要读出来吗？”
“还有一句吗？”咬着嘴唇，张角有些没好气的说道，“读吧，我要看他是怎么想他儿子的。”
得到允诺后，左慈点了点头，而后举着这封信，尤其难为情的羞声道：
“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