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显然,大帐外的守卫并没有感受到袁术的怒气,依旧呆呆的杵在这里,忍不住用眼神瞥她。
难道!这家伙就是……
是谁啊?
啊,没错。
这个时候没有照片,也没有工作牌,普通人根本就没有接触到大诸侯的机会,更别说这种流动性很强的普通守卫了。
他没有近距离看过袁术,之所以让她跪在这里,也只是因为公孙音大人叮嘱过自己,其余的事情一概不知。
所以说,她到底是犯了什么罪,才在这里造型如此奇怪的跪着?
太怪了,再看一眼。
“公路将军,你这是为何?”
就在守卫还呆呆的偷瞥时,刘虞忽然带着周灵侍卫长,以及公孙音大人来了这里。
并且还叫这个奇怪的女人‘公路将军’……
等等!
难不成,她就是那个传说中的袁术?!
反应过来后,侍卫忽然身体紧绷,视线也彻底的转到一边,不敢再乱看一眼。
袁术的小心眼可是已经在军营里面传遍了,就算是一个普通小兵,也至少知道她三个讨人厌的典故。
“在下有罪。”
见到刘虞后,袁术挪动膝盖,面向了他,然后双手交叠的置于地面,匍匐下身的认罪道:“请盟主大人惩罚。”
当袁术整个人都趴在地上后,她那背上带着花朵的枝条,显得格外突兀。
袁公路,难道廉颇没有告诉你,负荆请罪用的荆条跟盆栽里面的花并不是一种吗?
你踏马是公园里面卖花的小女孩是吧?
还有,衣服呢?
如果觉得半裸太害羞的话,少穿点也行啊,你这一身锦缎华服又是作甚?
你这家庭也没必要出来卖花吧。
富二代体验人生?
“……公路将军快快请起。”
虽然对这家伙青春版的负荆请罪非常有意见,认为这就是可耻的附庸高雅,但刘虞还是忍住了吐槽的冲动,假模假样的俯下身子,用双手把对方从地上扶了起来。
可惜,要是有相机就好了。
这一幕拍下来后,都能用作《月旦评》的封面了。
(月旦评,相当于大汉杰出人物月刊,曹操‘清平之奸贼,乱世之英雄’的评价便出自于此)
“……”
被刘虞抓着手臂扶起身后,袁术依旧没办法直视对方,只能低下头,相当耻辱的自贬道:“败军之将,实在无颜面对盟主。”
的确,把仗打成这个样子,你是没什么脸见我。
如果是其她人,比如刘虞的直系属下,要是干出这种事情,就算他仗着过往的资历大嚷“我要见主公,我为主公流过血,我为汉国立过功”,刘虞也绝不姑息,能杀就杀。
当然,并不是说刘虞不能容忍犯错,眼里见不得任何沙子,非要每一场仗都全胜。
这样充满狼性的文化或许适合于魏武卒那样的军队,但在这个总体实力都差别不大,将星璀璨、人才辈出的时代,要求自己的属下战必胜攻必克,这也太踏马不讲道理了,刘虞才不是那种逆天主公。
他能够原谅属下偶然犯病,但决不允许他一意孤行。
袁术之败,刘虞通过前线的军报了解到,并非是智囊团的智力不高,军队的武力不够充沛,完全就是这家伙上了头,将所有正确答案避免了而已。
一个将军,能否有自己的思想,以及‘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的胆识呢?
答案是能。
任何时候都要求军队按照主帅的微操运行,甚至细节到第几排士兵的枪头方向,这样的军队注定是走不长远的。
但‘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的前提是——你配不配?
公路将军,你配不?
你配个几把。
“一路辛苦了,到帐中再叙吧。”
刘虞没有顺着袁术的情绪安抚她,也不做任何回应,对公孙音跟周灵二人做了一番眼神暗示后,便将袁术带入了盟主大帐里。
而公孙音跟周灵,也非常懂事的将侍卫调走,二人一齐守在外面,替他们制造出一个安全的,良好的对话环境。
“盟主大人。”
一进到宽敞整洁的大帐里,袁术便完全放开了,直接跪在地上,语气跟表情都还挺诚恳的认错道:“明明袁术为了抢夺功劳,执意出兵,才致使大军溃败,可盟主不仅没有责备,甚至还主动替袁术解释,让我在众诸侯面前保留了一丝的尊严……与您的慷慨大度相比,我无地自容。”
刘虞不知道这些话是否出自真心,因为以袁术这种骄傲蛮横惯了的二小姐性格,不会如此老实的服输。
但他知道,这家伙的求生欲很强。
或许是她的谋士出了主意,又或许是她自己意识到这是最高效、最低成本的危机公关方式,但无论怎么说,自己既然选择了替她撒这个慌,也就意味着不能够再追究下去了。
当然,不追究并不意味着这事就算完了,刘虞还是要给这家伙一个警醒的。
不然还真以为,自己是一个为了大局能够无限容忍的懦夫。
于是,嘴角勾起一抹浅浅的笑,靠在椅子上,刘虞伸出手,打趣的问道:“那将军觉得,我为何要这样说呢?”
“……”刘虞在帐里帐外的巨大反差,让袁术当场懵逼,怔了半晌,也没有回过神来。
为何要这样说?
不是因为不想破坏联盟,想要顾全大局,才放过我的吗?
难不成,还有什么别的理由,或者说……
要求?
想到这里的时候,袁术顺便意识到,自己还是跪着的。
刚才在外面时,他连忙将自己扶了起来,而只剩下两个人独处后,却一点儿尊重都不给了,就那样坐在上座,看着自己卑微跪地,仿佛在说——在外面,我给你留点面子,但在这里,我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盟主大人是……”低下头,咬着嘴唇,袁术弱弱的回应道,“是想让我……羞愧的自裁?”
神他妈自裁!
我是一个那么暴躁的老哥吗?
“怎么可能,公路将军这是说的什么话?”刘虞当场否认。
“……请盟主明示。”袁术实在猜不出来了,只能无能的请求道。
“我是说,将军出身名门,手握重兵,位高权重,理应作为盟主,虞虽然侥幸的被推上盟主之位,但其实心里很明白,还是有很多人对我不屑一顾的。”盯着袁术那颤栗的瞳孔,刘虞自嘲道,“所以我之所以撒谎,完全是因为害怕将……”
“盟主多虑了!”
直接打断掉刘虞这句看似在阴阳怪气,实则上是严肃警告的话语,袁术抬起头,竭力的否定道:“天下诸侯都对宗正大人充满敬意,每个人都是由衷的诚服。至于那些愚蠢的,自以为是的,贪图小利,玩弄权术,擅长斡旋的卑劣小人,不过是跳梁小丑罢了。虽说曾经的术,也是这样一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蠢货,但见识到了盟主大人的雄才大略后,幡然悔悟了。所以术发誓,绝对会拥护盟主大人。而那些想把我放在火架上烤,试图达到他们阴谋诡计的奸佞小人,我也一定会与他们划清界限。如有半句谎言,天打雷劈!”
不巧。
这个时候并没有冒出一声惊雷,将节目效果拉到最满。
但在袁术的心中,却是有一道雷的。
面对刘虞的高压威胁,她不仅认错了,还许诺了两点非常重要的原则——
其一,带头拥护刘虞的盟主地位。
第二,再也不与韩馥那些见风使舵的势利小人为伍,搞分裂盟军的党争。
啊,多么正能量的话语。
你看这个跪在地上求生欲强烈的家伙,像不像同样是高傲跋扈,同样是美人的某位公孙姓少女?
当然,我说的不可能是阿音。
“诶,后将军言重了。”
虽然袁术的发言让刘虞相当满意,但他更希望看到一些实质性的东西,哪怕是花点钱贿赂自己,也比空口无凭要好太多,所以刘虞有意错开话题:“我当然是相信后将军的话,哪怕不用发誓,我也……”
“盟主。”
见刘虞还在犹豫,袁术忽然语气真挚的开口道:“此番,我借蔺相如负荆请罪的典故,便是想要传达我的想法。”
面对如此认真的袁术,刘虞略有尴尬的吐槽道:“怪不得将军背后缚的是花……”
“啊?”袁术不解刘虞之意,露出了费解的神情。
“那个……”
嘴角干巴巴抽起,刘虞无语的提醒道:“负荆请罪的,是廉颇啊。”
怪不得完成度低,你丫这个知识点根本就不熟啊!
“……”而听到刘虞这样说,袁术的世界观仿佛发生了地震。
她虽然一直在用这个词,也明白是廉颇跟蔺相如的典故,但却没有深究这个故事,毕竟在大好的读书年华,她更喜欢飞鹰走狗这些容易沉迷的娱乐活动。
所以说,廉颇是跟蔺相如这个曾经做过宦官舍人(私人官吏)的家伙负荆请罪?
这也太屈辱了吧。
这性质不就跟我向曹操这个阉宦之后下跪一样吗?
袁绍可以,毕竟她是婢女生的,跟曹阿瞒堪称绝配,她俩甚至可以互为主仆。
但我不行啊。
除了刘虞这种货真价实的皇族,其他人休想让我给他下跪,那是不可能的。
“刚才…刚才是我口误了。”当然不会承认自己的智力缺陷,袁术改口道,“我的意思是,我愿意用负荆请罪的方式,表达我的惭愧,希望盟主能给术一个机会,一起为大汉效力。”
知识点记得没错,只是把人名搞反了。
看来袁术并非是真的笨蛋,只是太过于傲慢和懒惰了。
“可我听说……”
斜视着袁术,刘虞不紧不慢的补充道:“负荆请罪是解衣赤身,背上惩处罪人的带刺荆条啊。”
事先声明,刘虞不是真的恶趣味,非要调戏一下袁二小姐,他只是想看到对方的诚意罢了。
你衣冠楚楚的背上几朵花就是负荆请罪了?
哪有那么容易的事情!
你就说吧,如果蔺相如看到廉颇这个样子来给他赔罪的,他能原谅对方吗?
你要致敬你就高度还原,你要原创就另辟蹊径,扭扭捏捏的样子,很难让人信服啊。
“……?”
听到这番话,袁术白皙柔软的脸颊,逐渐被一丝绯色所占据,错愕的看着刘虞,她是真的没有想到,一个人可用拐弯抹角到这种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