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甲小将握着都尉的手臂,那坚定的眼神让本是笑眯眯的都尉面色变得犹疑起来。
黑甲小将看向了红甲将领,还有在渡口之中一众骑士。
“义渠被我大秦攻灭后,其地设为北地郡。历来北地边军,多为骑士,杂以胡戎。将军身后的一众士兵,虽着面甲,可身上并无胡饰。”
“义渠被灭,已有半百。昔日戎狄,习我秦风,不带胡饰,有何可虑?”
红甲将领高声叱喝着。
“军情紧急,不容儿戏。你区区一百将,多生事端,是何居心?”
那都尉受不得威势,面容犹疑,那黑甲小将却是面容坚定。
“北地多健马,乃是我大秦铁骑的马源地之一。只是一众将士所骑,却为林烦、楼烦之地草原马,产于赵地。是谓何故?”
“边市交易,战场所获,像是战马这样的绝密的军情物资的具体情况,也是你一百将能够知道的?都尉,这百将在胡闹,你身为他上司,也要胡闹么?”
“将军说得是,你还不让开。”
都尉此刻有些烦躁,想要推开这黑甲小将,却被他拉的死死的。
“将军所骑,乃是草原虎驹。这种千里马,只有胡人中的射雕者才能拥有,有价难求。我大秦将领欲得之而不可。据在下所知,当今世上,只有李牧麾下精骑以及庞煖麾下大将赵爽的廉云飞骑才有此战马。”
说到这里,这黑甲小将的面色越加坚定。
“将军身形壮梧,声音却是稚嫩,应该不过十五、六岁上下。我大秦之中,如何有如此年轻的将领?”
便在此话落下,红甲将领身后,两只弩箭疾驰而来。
一支向着都尉,另一支则向着这黑甲小将。
危险袭来,这黑甲小将拔出佩剑,在空中挡住了这两支弩箭。拉着都尉,身形急退,动作之快,身手很不一般。
“快燃烽火,示警咸阳。”
便在都尉还没有反应过来,这黑甲小将已经做出了警示。那都尉爬一般地跑了出去,口中大喊着。
“快燃烽火,敌袭!敌袭!”
“赵爽将军,果然是你!”
“天不欲亡秦乎?”
赵爽抬头,微微一叹。
“想亡大秦,痴人说梦。”
黑将小将看向了红甲将领,如临大敌的他却听闻了一阵大笑声。
“区区小关,居然也有如此人物,壮士何名?”
眼前的两人年龄相差不大,然而赵爽的口气却完全不同。
“我叫章邯,你最好记住这个名字。”
......
营帐之中,吕不韦看着眼前的王翦,点了点头。
“有赖王校尉,救我大秦于危亡。”
“相邦言重,此乃末将应属之职。”
蕞城的重要性与此时的秦国相当。兵不过一千,却整整挡住了联军两日。这不仅为吕不韦调集兵马提供了时间,也为此后的战事占据了主动权。
如今,秦军的兵马依靠着蕞城,摆开了架势,修筑了营寨,与庞煖相对。
也等到一切安排完毕,吕不韦看着眼前的男子,秦王的随侍,心中感触很是复杂。
“我大秦以军功立世,此战之后,本相必定上奏王上,为校尉晋爵拜将。”
“多谢相邦!”
王翦抬起了头,问道。
“只是,庞煖虽未攻下蕞,仍旧在渭水南岸扎营,灭秦之心,似未休止。”
吕不韦点了点头,摸了摸自己的胡子,走到了营帐中央摆放着的巨大的地图上。
“你如何看?”
“楚人善水。庞煖攻下栎阳之后,以楚军护卫水道,攻之不易。”
王翦的回答也正是吕不韦心中所想,他看向了地图,沉声道。
“看联军的阵势,庞煖欺我军老弱,想诱我野战,歼灭我军主力,绝不可上当。”
“只是,有时候,战场之上的较量却未必只在金戈之间。”
此话刚刚落下,大帐之外,却响起了脚步声。一名侍卫走了进来,单膝跪倒在了地上。
“相邦,昌平君那有了消息。”
“如何?”
“其言:可击楚军!”
可击楚军?
王翦听到这话后,似有所悟,看向了吕不韦,对方的脸上露出了笑意。
“破庞煖军,便在此夜。”
.....
大帐轰然洞开,外面却一点风也没有。
庞煖坐在帐中,闭着眼睛。
情况最终还是滑向了最为糟糕的情况,变成了拉锯战。
在这关中腹地,庞煖最缺乏的便是时间,因为秦军的援兵时刻能够回转。
“上将军!”
大帐之外,士兵的声音惊扰,庞煖睁开了眼睛。
“何事?”
“秦军猛攻楚军营寨,楚军不敌,已经退走!”
庞煖听闻这个消息,大怒,拍打着面前桌案。
“这么快就退走了!”
便在此时,魏、燕乃至赵国的将领纷纷赶到了营帐之前。楚军退却的消息已经被他们知道,脸上露出了慌忙的表情。
水道一断,他们的后路被切断,随时都有全军覆没的可能。
庞煖看着眼前的情形,心中的怒意化为一阵哀意。
此时若退,赵爽那里便成了一支孤军了。可不退,大军倾覆,也只在顷刻之间。
(未完待续)
第90章 穷途末路
帐中幽暗,项氏一族的族长项燕坐在自己的主帅之位上,脸始终板着,仿佛有化不开的愁绪。
一丝光照了进来,脚步声在帐中响起。
项燕知道这个人是谁,因为除了他,没有人敢在这个时候打扰自己。
“关中的楚军退了。”
范增的话语听起来很是冷静,只是他的脸上并没有任何的表情。
“我知道。”
“只是你好像并不高兴。”
此次合纵,楚国是盟主,楚军三分,主力由春申君率领,在函谷关外,精锐水军由庞煖率领,攻入关中。
剩下的,便是由项氏一族带领,驻扎在武关之外。
“上头已经给了命令,让我们做好随时接手南郡的准备。”
项燕的话带着几分不甘,虽然重夺南郡一直是楚军的目标,但是以这样一种方式,却不是他所愿。
“合纵本是各方利益相互交错,庞煖没有攻下蕞,那么取得咸阳就不可能。在势态恶化之前,为己方争取最大的利益,本就是应当。”
“我明白。”项燕点了点头,“身为军人,为自己的国家争取最大的利益,本就是天职。”
项燕握紧了双拳,声音之中带着金石之音。
“只是,我心中还是不痛快。”
范增叹了一口气,两人是朋友,身为项氏一族的谋士,他知道项燕为何如此?
“白起一身征战,攻城拔寨,杀人无算。身处两国,敌我相对,可也不得不承认,他用兵,从来是堂堂正正去取。现在这一切,算什么?”
白起攻破郢都,一直是橫隔在所有楚将心头上的耻辱。无论是项燕,又或者是其他楚将,都想要一雪前耻,重夺郢都。
可白起已经死了十数年,这耻辱,一众楚将却还没有报。
“庞煖虽没有攻下蕞,可是吕不韦手下的大军,也都是弱旅,以庞煖的手段,未尝不能赢。”
范增摇了摇头,说道。
“这是军人的看法。可对于楚国朝堂之上的人去看,庞煖孤军突入,虽屡建奇功,终究是无根之木。如果他不能一直保持胜利,那就没有陪他继续耗下去的理由。”
“只是,事情或许不会这么顺利。”
范增看向了项燕,昏暗的大帐之中,他的眸子雪亮。
“你的意思是?”
“楚国朝堂之上的那些重臣鲜有知兵,庞煖是悬在吕不韦头上的刀。如今楚军一下子全退了,庞煖后路随时都能被切断。对于他而言,其实只有一个选择。”
“退军!”
项燕站了起来,刚才脸上的凝结的愁意如冰一样化了开来,豁然清醒。
楚军据水路,却被吕不韦的弱旅一击而退。面子上过得去,可是又怎么可能瞒得了庞煖?
联想到之后的情形,项燕警醒,耳边回荡着范增的声音。
“如果庞煖能够退守河西,继续占据关中,对秦国造成压力,那么或许能够得到南郡。”
“可庞煖是何等人物?他又怎么会用赵人的血给楚国铺路。这把刀已经无法威胁到自己,那吕不韦还会如约完成协议么?”
“就算要撤,也不该如此撤军。”
在范增看来,谋求利益本是应当,可是方式实在是太粗陋了。
项燕反应了过来,问道。
“下令撤军是谁的命令?”
联军之中,只有庞煖和春申君能够下达撤军的命令,可显然不是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