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让她极为讨厌的男子,仿佛这个世界的局外人一般,进入了这黑白的世界。可此刻晓梦的心中,对于这个男子,却没有了以往的情绪起伏。
“为何?”
“如果这些都不存在,那你我出现在这个世界上的意义又是什么?”
“我存在的意义?”
“这要靠你去领悟。你虽悟道,可却离道之道尚远。”
一声凤鸣之音响彻,世界化为了碎片。这灰白的世界不再,晓梦睁开了眼睛,高崖之下,河水漫溢,飘浮着尸体。
而自己的身旁,却站着一个男子,手握墨眉,相当冷静地看着这一切。
“国仇家恨,这便是你对付他们的手段?”
“从今日起,冀望谷中的一切都不复存在。”
“从当初这些人叛逃出机关城的时候,你便早已经知道了他们的结局。还是说,这样的结局是你早就为他们准备好的?”
晓梦的神情冷漠,目光中带着一股看透世事的沧桑。
“斯年斯月,冀望谷中,诛尽墨家叛徒。我原本以为这只是一句戏言,没有想到,却变成了现实。这便是世事难料吧!”
赵爽看向了晓梦,啪的一下,打在了她的头上。
“好痛,你干嘛打我?”
“小孩子别给我装大人。”
刚才还面瘫一般的晓梦脸上露出了一股情绪,像是被欺负了的猫一般,正待发作,可又忽然平静了下来。
“我的心早已经平静如水,无论你做什么,都不会有所影响?”
“无论我做什么,你都不会生气了么?”
“是的!”
晓梦本以为,赵爽会捶胸顿足,大失所望,可不料,对方却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
小伙子,你的反应本姑娘很不欣赏啊!
却见赵爽脸上露出了笑容,搓了搓手。
“有些事情吧,我还真不好说。不过你既然都这样说了,那我还是交待了吧!”
晓梦感觉到了一阵怪异,这家伙背着自己做了什么事情?
“什么事情?”
“我想想,该先从哪里说?就从我们下山的时候说吧。”
下…下山?
“那时我们刚下山,为了赶路,从附近的农庄中购买了马车和补给,都是记在道家天宗的账上。”
“什么,你那时让我去常常给我们太乙山送菜的农庄中去取车,花的是我们道家的钱?”
“干嘛这么大声?”赵爽挠了挠耳朵,“你不去,这车也提不回来啊!”
晓梦深吸了一口气,脸上恢复了平静。
“别人的错误,与我又有什么关系!”
“你这样我就放心,那我跟你说说第二件事情……”
晓梦握着拳头,闭着眼睛,听着赵爽说着,从天亮说到夜黑。
“第一百三十七件事情……”
“够了!”
晓梦终于忍受不住了,胸中压抑着的怒火,随时都要爆发出来。
“赵大宝,我们才相处了多久,你就背着我做了这么多事?”
“你这是生气了?”
“没有!”晓梦吼道,“我没有生气!”
“那就好,你可不知道,像我这样的厚道人,藏着这么多事,压力多大。这一口气说了一大半,我的心里好受多了。”
一大半???
赵爽看了看天空,星夜闪烁。
“这天还早,我再把剩下的说完。”
见着赵爽如此,晓梦站了起来,转过了身去。
“够了,我不想听了!”
“别啊,还有几十件我没有说呢?这话说到一半,不说完我多难受?”
晓梦转过了头,脸上都是幽怨之色。
“不管是你用我的身份买了多少的东西,又或者借着天宗的名义欺骗了多少善良的江湖中人,还又是其他种种之事,我都已经不关心了。”
说完,晓梦转过了身,说了一句。
“吾心如镜,日月可照。”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后面的我也就不说了,不过还有一件小事,我感觉要和你说下。”
“快点说吧,说完我就要回山了。”
“还记得那日我们为了躲避罗网的刺客,躲进了花楼中住了几晚么?”
晓梦转过了身,看向了赵爽。
那日为了隐匿行踪,躲避罗网的耳目,赵爽带她躲了起来,期间,还吃了很多好吃的。
“这花楼虽然腌臜之所,有碍你我的身份。不过我不会乱说的,区区小事,不必介怀。”
“不是这事。”赵爽挥了挥手,丝毫没有在意自己名誉的事情,“是在那个花楼住了几日,叫了许多珍馐和姑娘,花费了些金银。”
“她们后来不是没有为难我们?”
“为了不让你担心,并且损伤你道家弟子的威名,我把钱付了。”
晓梦看向了赵爽,有些奇怪。
“你的钱从哪里来?”
“当时老鸨催的紧,我把雪霁给当了!”
“你说什么?”
这一刻,晓梦终究难以抑制,走到了赵爽面前,怒气深深。又因为身高差距,晓梦觉得自己处于弱势,便站在了一旁的大石头上,伸手质问道。
“赵大宝,你吃饭、住店从来都不给钱,为什么这次就给了?”
“男人可以风流,但不能下流。姑娘们赚的都是辛苦钱,每日都是卖笑度日。不给钱,我于心不忍啊!”
“说实话!”
“那花楼是我开的!”
“你…你…”
晓梦气得有些语无伦次,破口大骂着,最后觉得不解恨,呜嗷一声,冲了上去。
“赵大宝,我跟你拼了!”
(未完待续)
第654章 乱错离
帝宫高耸,睥睨四域。
宽阔的殿宇之中,巨石打磨光滑的地板一层层铺展,宫柱一排排向外延伸,御座位于中轴,群臣之位散于御座之下,格局布置威严而又肃穆。
宫门之外,基台犹如白玉,承拖着宫殿,坐落于龙首原最高处。
帝尊站在宫门之前的高台上,一人独立。盖聂手持渊虹,拾级而上,来到了帝尊之前。
“陛下!”
“如何了?”
“冀望谷没有了。”
“没了?”
帝尊有些诧异,不明白盖聂话语中的具体含义。只是帝尊还没有开口询问,一份奏报已经呈到了他的面前。
从盖聂手中接过,帝尊打开一看。
“今夏水位暴涨,梁渠泛滥,没入周围村庄谷地,当地之民,无一幸免。”
这份从泗水发来的奏报,记载了一次洪水泛滥的简情。
偌大的帝国幅员万里,灾情、赈济、工事、营造……种种事情纷繁复杂,这件事情在其中并不起眼,可却宣告了曾经称雄江湖的一个顶级势力就此消亡。
隐藏在其中的,本能够成为撼动帝国威信的天大丑闻也就此淹没在了那泛滥的洪水之中,一切都像是没有发生过一样。
帝尊握着这份奏报,又重新递回了盖聂的手中,向后而去。
盖聂看着帝尊的背影,感到有些陌生。从秦王亲政前到现在,一位王者成为了主宰天下的帝王,可他却离盖聂已经越来越远,心思也越来越深邃。
帝王之威,鬼神莫测;帝王一怒,浮尸百万。
眼前的皇帝离盖聂越来越远,回到了属于他的宫殿之中。也许这件事情对于他而言,终究只是一件小事。
开驰道,修长城,南征百越,修建物流体系……一件件事情都是帝国紧要的事务,需要这位帝尊去主持。
尽管在盖聂看来,帝国的大兴土木对于民力相当耗费,但他也无否定,帝国正在做的事情,会对整个天下造成难以估量的深远影响。
终究,盖聂躬身一拜,走下了台阶。
……
李斯的府邸之中,一帮法家之人聚集在一起,有些不忿。
“那帮儒生整日里清谈高论,说什么帝国耗费民力,要体恤百姓,便宜话都让他们说了。”
李斯坐在首位,喝着茶,一言不发,听着屋中之人讨论着,带着火气。
“边境蛮夷时时侵入,赵地地动未复,楚地水患又起,受灾的灾民如何安抚,流寇是剿是抚,边境如何御敌?这时候,空谈仁义管什么用?”
“各地贫富、户口不一,当量裁各地,取税赋,由朝廷统一调配,以济四方。怎可听那帮儒生所言,行分封以安地方。”
……
法家与儒家之间的争端,在帝国内部很是激烈。不过李斯并不担心,随着郡县制的推行,法家一派已经彻底在帝国内部站稳脚跟。
只是,大政的推行是一回事,阻力是另一回事。
可真正让李斯担心的是另一件事情。
“那些儒生整日里待在长公子周围,虚言蛊惑,长此以往,于法家而言可是大不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