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
按理说,英布乃是一军之将。他率领的雷豹军团,更是楚军之中难得的精锐。秦军的士气低落,便是李信的飞军也应该有一两日不曾食得盐味了。
在英布的进攻下,能够支撑这么久,有些出人意料。
“我倒是觉得很有趣。”
尉缭一笑,一双眸光仿佛能穿透黑夜的阴霾一般。站在他身旁的小男孩眨巴着眼睛,看着自己的老师,一言不发。
“信儿,好好看看,这场惊世的大战,最后会如何收场?”
楚南公看了一眼尉缭身旁的小男孩,有些惊异,看着楚南公。
“这是你新收的弟子?”
“没错,叫韩信!”
楚南公微微一笑,不置可否,将话题转到了刚才的问题上。
“你刚刚说有趣?”
“此战秦军已呈败亡之象。今夜楚军袭营,含锐志,用勇力,可大战到此时,三路兵马,却还是没有胜利的消息传来,不很有趣么?”
“毕竟是关中精锐,勇力虽失,志气尚在。”
楚南公一言,韩信在旁,忽然说了一声。
“我觉得楚军危险了。”
楚南公一惊,心中并没有因为韩信是小孩而有所轻视,反而问道。
“为何?”
“楚军分兵三路,攻打秦军左中右三垒。不能集中兵力攻击一点,便是失策。”
楚南公心中有些失望,看来尉缭这弟子连基本的布阵都不曾看懂。
“秦军中营三垒相连,若只攻其一点,必然导致其余两垒之兵合围。”
“是的,因为指挥秦军的人是故意这么做的,为的便是让楚军分兵。他清楚楚军的弱点,不会分兵阻挡左右援军,集中兵力,猛攻中垒,而是会三路齐攻。楚军落入了别人设置的战场而不自知,所以便危险了。”
楚南公心中一奇,便在此时,七星台的人快马加鞭,将远方的战报传来。
楚南公接了过来,打开一看,情绪复杂。良久,他看向了韩信,说了一声。
“尉缭兄,你这弟子非同凡人啊!”
.....................
“田忌赛马?”
楚军营帐之中,范增看着从前方传来的战马,呢喃一声。
项少羽在旁。他是项氏一族的少主,并没有上战争。此时,看着眉头大皱的军师,有些奇怪。
“范师傅,怎么了?”
“秦将将精锐兵马布置在了左垒,以迎鄂阳君的右军,再以次一等的军队布置在右垒,以迎大司马的左军,最后将全军最弱的军队布置在中军大帐,直面我项氏一族的军队。”
楚国的大军大部分都是封君的私军组成,论战斗力,项氏一族的兵马最强,构成右军的以鄂阳君为首的各个封君的私兵战斗力次之,最弱的便是左军中由王城的守卫军和一些地方的郡县兵组成的军队。
“这个秦将若不是个自大的疯子,便是当世难罕有的兵争高手。”
范增按捺住心中不安,看向了项少羽,问道。
“那你以为是哪一个?”
“后者!”
“为什么?”
“能够洞察我楚军的形势,知道我楚军弱点,而且能神不知鬼不觉完成布兵的人,不该是个自大的疯子。”
范增苦笑。楚国的弱点么?
封君众多,意见不一,的确是最大的弱点。这一次若不是秦军有亡楚之志,这些人也未免会团结起来。
只是,团结起来是一方面,可弱点也没有抹平,直接体现在军制上,那便是楚国左中右三军之间壁垒分明,各自有着各自的利益。
这也是楚军三路齐攻的原因。眼见秦军败势已现,这天大的功劳不能只落在项氏一族的头上。
“少羽,你认为该如何?”
“直破中军,斩杀敌首。这样,无论什么计策,都没有了用处!”
项少羽的回答,很是果断。
“若是不能呢?”
“那此战过后,楚国的军队依旧占有原有的优势,但秦国军队却没了原来的劣势。”
.....................
快了……快了……
英布手握双戚,带着士兵已经冲杀很近了。还有五百步,便是秦军中军的大帐了。
四周火起,大风吹过,英布隐约之间,透过被掀飞的营帐门,都能看到大帐之中的人影了。
可那个人影又在干嘛?
他居然在吃东西!
一瞬间,英布有种荒谬的感觉。这种时候,是吃饭的时候么?
看样子,他是绝望了,所以临死前,吃饱些?
只是,现实中的声音,却让英布的幻想有些破灭。
“大哥,秦军守卫甚严,我们冲不进去。”
“不能退,再坚持些时候。我们的援军快来了。”
只要再坚持些时候。
开战至此时,天都快要亮了。雷豹军团冲锋在前,体力消耗很大。如今,全凭一股意志在撑着。
英布血气壮勇,大喝一声。此时犹如战神一般,冲进了秦军最后也是最顽强的守军之中。
他很清楚,拿下这座中军大帐,对于此战的意义。
尸山血海之中,全凭一口气在支撑着。
可就在英布离营帐的门口只有十几步的时候,帐中传来了一声。
“这汤淡了点。”
英布一愣,忽然感觉,这短短的十几步距离之间,仿佛有一座大山在橫隔一般。
这秦将究竟是谁?
可这个问题还没有答案,便听得耳边传来了一声暴喝之音。
“鄂阳君为大将李信所斩,楚国右军大溃,尔等还不束手就擒。”
仿佛印证了这句话,便在这天微微亮时,秦军最为精锐的飞军在仿若血色修罗一般的将领带领下,直扑中军营地。
一瞬间,胜负的天平开始倾斜了。
(未完待续)
第590章 主力
天光大亮,楚军的士兵如潮水一般退却。
李信身上的甲胄已经残破,发丝披散,手中一杆长枪沾满了血腥与污秽。
虽然楚军退了,这场战斗很难说是胜了。便在昨晚,他以所辖本部飞军破楚国右军,而后回转中营,与项氏一族的军队大战。
最终落了个不胜不败。
可危机并没有解除。秦军花费了巨大的代价,暂时获得了喘息之机,延缓了败亡的时间,可也只是续上了一口气。
这一口气后,困境依旧不会改变。除非,陈地那边的局势有所改变。
“汉阳君,接下来该怎么办?”
昨夜一场混战,秦军之中,如今唯一一个不变的,只有赵爽。
不过这个不变,也不代表有什么好的。赵爽当初来的时候,便是浑身脏兮兮的,现在,也差不多。
“楚军已退,这口气活了。”
赵爽缓缓一言,话语之中带着一股闲适之感,处在如今的环境中,有些不协调。
李信转过头,看了一眼赵爽,有些奇怪。
“可也拖不了多久,需要尽快解决陈地之事。”
赵爽摇了摇头。
“昨夜未败,可我军的伤亡要远比楚军大。此时一动不如一静。若是一动,楚军还会追上来。更重要的是,我军现在的情况比前几日还要虚弱,根本经不了折腾。”
在广阔平坦的中原腹地,楚军有着主场优势。
李信十分为难,经过一场大战,他们延缓了灭亡的时间,可问题还是那么复杂。
“可陈地一天不定,困境便一天难解。”
二十万秦军的问题,还是物资供应的问题。陈地乃是物流运输的关键节点,只有依靠着这条水运大动脉,二十万人马的物资供应才能得到解决。
“我来之前,三川军已经东出,王贲军也已经南下。若是昌平君死撑,也撑不了多久。少则半月,多则二十日,韩陈之地可定。我们的物资还能用多久?”
“昨晚一战,我们从楚军手中得到的物资,还没有筹算,不过算上原本的存粮,加起来估计还能再用四五日。”
“我军攻下的楚地城池现在已经没有了粮食。我来之前,令砀郡临近的几个县城征调物资,筹集运送过来,应该能在我们粮草耗尽时赶来,还可再撑一两日。”
相比水运,陆运无论是成本还是效率,都低太多了。
一车的物资,基本装载的只有二十多石的量,可是一艘运粮船,最起码可以装载百石粮草。两者完全不在一个数量级。
船只顺流而下,若是顺利,一日可行数百里,可马车,最多几十里,若是牛车,速度还要更慢。更不用说,牛马都需要粮草喂养,极大的降低了运输粮草到达目的地时的总存量。还有车辆的耗损维修问题,也相当麻烦。
这也是昌平君在陈地反秦之后,秦军陷入危困,李信不得不立刻返军的原因。
因为就算附近的县城还有粮,可依靠陆运,一是时间上太慢,二是能够运送的粮草上限有限,完全无法供应大军之需。
更何况,秦军一路攻城拔寨,附近的县城大多已经没有了存粮。
只有依靠鸿沟到淮河之间的水运物流系统,才能维持起二十万大军这一级别的军事行动。
将新定魏地的粮草不计代价运送过来,一次也不过多维持一两日的时间。可运送的时间,却远远不止这一两日。
可这也只是救急,无法长久如此。
“另外,以各军百夫长为一组,组织人手,到附近的林、川、泽、山各处采集野果、野菜、草根、茎块,狩猎鱼、麋鹿等野物,只要吃不死人,都带回来。”
李信点了点头,可同时有些担忧。
“我只怕楚军不会给我们这些时间。这次他们虽然退却,可不用多久,还会再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