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吴玠猛的站起身,撞翻了身下椅子,一脸惊容。
徐子桢却只愣了一下,然后似是自言自语的念了两遍名字。
“刘正彦,刘正彦……”他抬头问道,“不光是他,应该还有个苗傅吧?”
这下轮到水琉璃发愣了:“你怎知道?”
天机营的消息已经算是最快的了,水琉璃知道这事的时候恐怕应天府外围的州县还不一定知道,可是徐子桢却不光不感到惊讶,反而一口道破另一人的名字。
没错,这趟兵谏并非只有个刘正彦,还有殿前都指挥使苗傅,两人都算得是赵构的贴身近卫,突然间发动兵谏,谁都没能料到,赵构更是被逼得仓皇逃离。
徐子桢对这个苗傅可不陌生,三年前在应天府时这王八蛋对自己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看着自己的眼神好像在看天下第一大奸臣一样,徐子桢当然是嗤之以鼻,他根本不是臣,哪来奸臣一说,再说了,随便谁都能鄙视自己,可他苗傅有什么资格鄙视?早晚他得造反,该他被人鄙视才对。
也是当初见到了他,徐子桢才把苗刘之变这事记在了心里。
水琉璃收到的消息只写了个刘正彦,因为藏身于宫的天机营内线在第一时间发出消息时只来得及写了个大概情况,徐子桢这么一说反倒把水琉璃弄得愣住,因为连她都不知道是不是还有苗傅。
徐子桢没解释,却也站起了身来。
“苗刘之变,苗刘之变……妈的,这俩王八蛋怎么偏偏这时候搞这破事。”他来回走了几步,恨恨地骂了一句让水琉璃和吴玠都莫名其妙的话。
徐子桢没办法不恨,今天刚刚大胜,赤奴儿和补托被擒,八万金军前锋被打散,而这时候兀术应该还远在不知道多少公里之外,本来徐子桢想趁这机会直接杀出去,联系韩世忠宗泽,让他们远端引住兀术,自己这边动手至少先把京兆府打回来,占取西北关隘要塞,可是这当口在京城发生这么一桩事,这么一来韩世忠他们肯定会丢下其他所有事先赶去救皇帝,倒是直接坏了他的计划。
最关键的还不光是这个,是徐子桢只记得苗刘之变,却忘了这事最后是怎么破的了,也不知道是韩世忠还是张俊甚至刘光世解的围,他倒是记得一个结果,那是赵构的儿子被叛军拥护登基,这可还是个三岁的孩子,哪能经得起这么折腾,在被吓坏后没多久夭折了,而赵构也似乎是在逃跑时受了伤和惊吓,从此失去了生育功能,最终传位给了和他没半毛钱关系的赵眘,也是历史号称南宋最有作为的孝宗皇帝。
吴玠显然按捺不住了,也不管徐子桢神神叨叨说些什么,转头问水琉璃道:“嫂子,官家如今在何处?”
水琉璃摇了摇头:“暂时不知,才是昨日发生的事,这一夜过去了也不知跑到了哪里,不过有人暗护着,该当没什么大碍。”
她说的暗护着其实是有天机营的人跟着的意思,只是赵构似乎一直在逃跑,天机营要报告消息也暂时不方便报告,没个准确的方位。
“这……唉!” 这下变成吴玠满屋子来回走了,搓着手焦急着,却不知该怎么办,他是镇守一方的将领,算有心进京勤王,可在不知具体情况时也是只能干着急。
水琉璃又问徐子桢:“我已将消息发往各处,韩五哥、小种相公、宗泽元帅都该很快收到消息了,接着该怎么办?”
徐子桢这时候却不恼了,又坐了回去道:“放心吧,官家是不会有事的,只是皇子……”
他说到这里闭嘴了,有些话他还是不敢说的,哪怕在场这两个都是自己人,但是他要直接开口说皇子快死了,官家快变活太监了,那也太惊世骇俗了。
水琉璃和吴玠目瞪口呆看着他,徐子桢不恼是不恼了,但心里还是不免郁闷,一拍桌子道:“给五哥和宗元帅递个消息,抓到那俩王八蛋后先别宰。”
“啊?为何?”
“坏了我的大事,老子得把他们揍一顿再说。”
第1060章:有点旧帐算算
水琉璃诧异地看了徐子桢一眼,而吴玠却根本没留意他说的什么,来回走了两步就匆匆告辞而去,应天府虽然远离这里,但是叛乱的事很快就会传到成都,他得尽快回去先看着些,就怕有心人趁这机会作乱。
吴玠一走,屋里就没了别人,徐子桢定了定神,这事他早就有准备,结果也早就知道,所以根本就不急,乱就乱吧,反正那俩货色最后也没成功,倒是眼下一时间没事可做了。
“老婆,嘿嘿。”他搂住水琉璃的腰拉了过来,“好些日子没见了,想我没?”
水琉璃有些慌张,这里可不是耀德城,天知道什么时候有人闯进来。
“你……哎呀,小心被人撞见。”水琉璃想将他作怪的手拉开,可试了几次都没能成。
徐子桢道“夫妻亲热天经地义,别人撞见又能说什么……对了,咱儿子乖不?”他说是这么说,但见水琉璃脸皮薄,他也只能停下手,顺便转移了话题。
水琉璃却道“官家遭逢不测,你怎么一点都不着急?万一五哥他们亲王不及,该怎生是好?”
“有什么怎生是好的,那是他自找的,他有这一劫我算出来了。”徐子桢不以为然的说道,苗刘为什么会变他知道,就是因为赵构当了几天安逸皇帝后开始昏了头,宠信宦官不思进取,那些忠心耿耿的他视而不见,溜须拍马的他倒是当个宝,而且他三年前走的时候已经把该布置的都布置完了,现在的几路兵马早已养得兵强马壮,韩世忠、种师中、宗泽、吴玠,哪一路都能让兀术喝一壶,可偏偏赵构却不急着收复江山,每天在宫里享福,这才把刘正彦苗傅给逼得急了。
真说起来苗刘二人算不上乱臣贼子,虽然激进了点,但爱国的心还是真切的,不过再怎么爱国,你一造反了性质就不对了,何况还口口声声对赵构说他继承皇位不合理,因为你和钦宗同辈,要继承也该是你儿子继承,这才有了刘正彦硬把赵构之子赵旉扶上皇位一事。
水琉璃是知道徐子桢的“本事“的,但正因如此,才哭笑不得地说道“你既早就知晓,为何不提醒官家?”
“关我……”徐子桢差点爆出口头禅,说到一半刹了车,改口道,“你不懂,我这也是为了大宋天下。”
又是大帽子,动不动就是天下,水琉璃白了他一眼,也拿他没办法,因为一路走来徐子桢做的所有事确实都是为了天下,为了百姓,水琉璃曾身在天下会,后又嫁给了他,所以对徐子桢的所作所为十分清楚,仔细想想还真是这样。
徐子桢见她似乎又想说什么,赶紧先拦住她的话头,说道“官家不会有事的,无非受点惊吓,这事很快就会过去,倒是被刘正彦那么一弄我现在没事可做了。”
水琉璃对打仗也不懂,只能干看着没办法,想了想问道“那接下来你要怎么做?补托虽被擒,但他那八万人马有大半都回了京兆府。”
“随他们去吧,我倒是想乘胜追击来着,可没人有空啊。”徐子桢无奈的说道,然后忽然站起身,脸上浮现一抹冷意,“追击是没空,不过有点旧帐还是得去算算的。”
……
赤奴儿睁开眼,摇了摇昏沉的脑袋,总算是醒了过来,他想坐起身来,却发现手脚上扣着镣铐,用铁链系着,稍动一下就哗啦作响。
“这里是……”环顾四周,自己身处在一处牢笼内,三面是墙,正对面是一扇门,用的是胳膊粗的原木,木条之间的距离只够伸出手的。
赤奴儿的心沉了下去,虽然在被擒时他就知道了结果,可当自己醒来发现身处这样的环境中,还是不免绝望了。
在自己八岁那年,叔父完颜荆偷偷告诉自己,他才是自己的亲爹,并且许诺将来父子二人一同享受那难以想像的荣华富贵,在那时,赤奴儿就知道自己将和族中其他人不同,他这一辈子注定是不平凡的。
接下来的十几年里他一直都谨守父亲的教诲,装傻充愣当一个游手好闲的二世祖,而实则在暗中却一直在勤修着文韬武略,直到父亲突然起事将自己原本的“父亲”完颜蓟挑翻之前,整个大金国谁都没想到他竟然是这样的赤奴儿,心智过人,武勇不凡。
本来从此之后他的人生应该是完美的,是跋扈的,整个大金国除了皇帝之外再没有人比他父亲的职权更高,而他也将是大金国第一少爷,可惜的是这一切被一个凭空出现的人给破坏了。
徐子桢!就是他,不光是破坏,甚至可以说是摧毁,父亲被杀,自己要不是机灵趁乱逃跑,下场也必定是成了那片黑土地的一部分,接着自己忍辱负重投奔四王子兀术,凭自己的才智争到了先锋将军之职,可是这还没到目的地成都府,这该死的徐子桢又出现了。
砰!
赤奴儿恨恨的一拳砸在地上,地上铺着干草,发出一记沉闷的声音,倒是铁链被扯动得哗啦乱响。
“哟,咱们的大少爷生气了,在拿小拳拳捶地皮撒气哈。”
一个吊儿郎当的声音突兀的出现在门外,带着几分嘲讽,赤奴儿的眼睛顿时睁得老大,这声音他再熟悉不过了。
“徐子桢!”他一字一顿咬着牙吐出三个字。
果然,穿着身白色长衣留着短发的徐子桢来到了门口,背着手饶有兴趣的看着赤奴儿,水琉璃静静的陪在一旁。
“你还有什么遗言么,赶紧说。”徐子桢冷笑一声,抬了抬下巴,狱卒过来打开门,将赤奴儿拖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