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城头上忽然一阵喧哗,徐子桢皱了皱眉,让尚桐鱼沉带着那帮小子先等着,然后又回上城头。
刚上来他就知道为什么刚才会喧哗了,因为北边的平原上一支玄衣玄甲的骑兵正迈着整齐划一的步子缓缓而来,这支骑兵从人到马全都披挂着几乎全封闭的铁甲,连马眼都用铁片遮挡着,正是金人那支威名赫赫的铁浮屠。
而在铁浮屠方阵之后,是百余辆大车,车上装着一根根粗实的木料,不知道有什么用。
徐子桢站在赵构身旁,不解道:“金人运这么多木头来干嘛?架起来放火烧咱们么?”
身后传来一声嗤笑,转身看去却是高璞君,徐子桢一个尴尬,知道自己又没见识了,赶紧堆笑奉承道:“娘子,不知那些个木头有啥用,你能告诉我不?”
高璞君被他当着这么多人面叫一声娘子,不禁有些俏脸发红,不过大敌当前,也没空再和他计较了。
“那些木料长短相仿,后边还有更长的巨木,若我没猜错,金人这是要在临近城门处搭造箭楼与投石车。”
徐子桢怔了一下,投石车他当然见过,早在兰州时就见过芏嗣泽的超大号投石车了,和金人交手的这么多次也见过他们的款式,可现场搭的这种还真没见过。
高璞君似乎猜到了他的念头,接下来一句话解了他的困惑:“粘没喝是被你的奇兵打怕了,怕还没稳住阵脚就叫你给拆了,你没见那队铁浮屠么?为的便是护着那些木头不被你拆。”
她的话说得轻松有趣,可没人笑得出来,赵构更是眉头紧结,说道:“若被金人搭出箭楼投石车,那……那该如何破之?”
“嗤……”徐子桢却笑了,随手叫来个军士,“兄弟,劳驾跑个腿,叫应天书院理工系全员来此集合。”
“是,徐先生!”那军士被徐子桢点了名,顿时感到无比荣耀,快步奔下城头朝书院而去。
“来呀快活呀,反正有大把时光……”徐子桢懒洋洋地靠在箭垛边,嘴里哼唱着。
第889章:历史从今天改变
才哼了没几句,旁边便传来一个嫌弃的声音:“啐!你唱的什么呀,古里古怪的。”
徐子桢扭头看去,却是墨绿,不禁乐了:“咦?小茉莉你怎么来了?”
墨绿撇了撇嘴,将手里一个布包递过来:“金狗都杀过来了,小姐和巧衣姐姐让我把你的软甲拿来……看什么看,还不快穿上?!”
徐子桢将视线艰难地从墨绿胸前挪开,接过布包打开,里边是一件无袖的软皮甲,看硝皮看针线是寇巧衣的手工。
“还是我家娘子好,又温柔又体贴。”徐子桢就这么当着墨绿的面,边说边把身上的褂子脱了下来,然后穿上软甲。
墨绿的小脸唰一下红了个透,忍不住羞怒道:“喂!”
“咦?你瞪大眼睛是想看清楚点儿吗?那我再脱了给你看?”徐子桢说着佯装要去解软甲。
“你……!!!”墨绿磨着小白牙,抡起嫩白的小手就要打来,可这时却见一群穿着青布衣衫的少年兴冲冲地奔上城头。
“先生!”
“先生,我们来了!”
这群少年腰间都系着巴掌宽的腰带,上边别着各式各样的工具,正式徐子桢一手组建的应天学院理工系。
徐子桢趁机逃脱了墨绿的“魔掌”,扭头一本正经地道:“不错,来得挺快。”
几个少年挠头笑道:“嘿嘿,咱们在城下候了半天,就等先生找咱们了。”
“一帮猴精。”徐子桢笑着指了指他们,忽然正色吼道,“小的们!”
“有!”
“金狗拿一堆破木头烂铁皮吓唬咱们,你们说,该怎么办?”
“怼回去!干他丫!”
听着这群少年热血沸腾的吼声,墨绿一捂脑门,跟着这家伙久了,连说话都跟他一个调调了。
“小的们,操办起来!”
理工系是书院里人最少的一个系,最初是从全宋境招生,徐子桢暗中分了小一半人手去了扬州,现在还在书院里的不足两百人,不过这些少年全是徐子桢手把手教出来的,杜晋闻八二等只算是“客座教授”,所以全书院里说起来数这帮小子跟徐子桢最亲,而且文生武举还难免有几个刺头,这群少年却是没一个不听徐子桢的话。
于是随着徐子桢一声令下,理工系少年们便齐齐手脚麻利地忙活了起来。
城头内侧本就有早早安置好的炮架,这炮架就是曾经让兀术吃了一大亏的简易蒸汽机底座,这会儿还是老套路,烧水的烧水,组装的组装,忙得热火朝天。
忽然有人嚷了起来:“金狗停下了,停下了!”
徐子桢回过头看去,果然,刚才只是前军停下,现在是整个大军都停了下来,只是远远看去那阵型有些古怪,东一块西一坨的,且一个个小阵列得极为松散,毫无规整可言。
张叔夜皱着眉嘀咕道:“这是什么阵?排这么散乱,给我一万……不,五千骑兵我便能冲他几个来回。”
又一员将领故作深沉道:“张大人此言差矣,金军此阵看似散乱,实则暗藏玄机,只怕进去容易出来难。”
“扑哧!”旁边有人忽然失笑,却是墨绿。
那将领见被个小丫鬟嘲笑了,顿时脸上有些挂不住,可见他是徐子桢家的,又不敢板起脸,只能一脸尴尬地道:“你……这位姑娘你笑什么?”
墨绿心直口快,哪管他是什么将什么官,只笑得前仰后合:“哪来什么玄机,那粘没喝是吃过徐子桢的苦头的,上回在太原就是把兵列太齐整了,结果又被炮轰又被围,逃都逃不快,这次倒是学聪明了,没想到把咱们倒给唬住了。”
她这个“咱们”分明只有那将领一个人而已,谁都听得懂,于是他更郁闷了,又不好反驳,因为他只是个从河北路逃回来的统领而已,关于太原一战他只听说过,没见过现场,哪能知道。
被个小丫鬟掉了面子,他总要再拣点回来,阵型的话题不说,就换个别的,他看着威风凛凛岿立不动的铁浮屠道:“金人已摆好了阵势,莫非要来城前邀战了么?”说着他看了一眼四周,脸上忧色隐现。
不怪他担忧,虽然赵构登基以应天府为都城,可原本汴京及两河的军力全被打散的打散解散的解散,如今城内军民总数不少,但能打硬仗的将领却是数都数得过来。
这回又有人笑了,不过却不是墨绿,而是刚才嘀咕的张叔夜,他拍了拍那将领的肩膀,大笑道:“你实在该先去茶肆中听上几折书再来,若是别人为帅倒也罢了,可谁不知徐子桢守太原一战俘去数十员金将?粘没喝带了这么多狗子来壮胆,哪还会犯傻再邀战?”
“哈哈哈!”
城头一阵哄笑,可所有人笑归笑,眼睛都看着城外金军的方向,粘没喝治军其实很严,那数千铁浮屠仿佛铸在那里一般,纹丝不动,而他们身后的那一辆辆大车上已开始组装了起来,渐渐的一座座箭楼投石车开始成型,城头上的说笑声也开始轻了下来。
赵构的脸上无比凝重,眼中藏着一抹深深的担忧,他信徐子桢,但是十万大军毕竟铺天盖地,再者他亲眼见过金人的武力,不由得他不慌。
咚!咚!咚!
金人军中传来了鼓声,一声紧似一声,从远处传来,仿佛扣在城上每个人的心头。
赵构深吸了一口气,刚要说话,徐子桢先开了口。
“七爷,您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