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子桢明显一愣:“让我当夫婿能给她报仇?这是什么意思?”
李胜笑了笑:“徐兄弟庙会斗诗,红袖招夺魁,公堂雪冤,还有创那妙物睫毛膏,这种种事迹都表明徐兄弟胸怀大才且机智敏锐,珞儿就此有了这个想法,想请徐兄弟回她家中,以你之才必为她父亲重用,假以时rì自然能掌握大权,到时便能有复仇之机……”他顿了顿又说道,“只是后来珞儿见徐兄弟xìng如烈火,好打不平疾恶如仇,而她那时已是对你真正的心生爱慕,不愿你陷入那尔虞我诈之地。”
徐子桢顿时全都明白了过来,也真正理解了李珞雁所说的喜欢他却不能嫁他的意思,想到她这么天真纯良,又对自己用情如斯,不禁一阵慨然。
李胜早已是强n-ǔ之末,能坚持到现在已是奇迹,他脸上忽然泛起一阵cháo红,连jīng神也似乎好了许多,他一把抓住徐子桢的手掌,认真地说道:“兄弟,我说这么多是希望你答应我一件事!”
徐子桢重重地点了点头:“大哥,你说便是。”
李胜看着他的眼睛,缓缓说道:“于歧身手高强,那伙人定然追赶不上珞儿,此次你去西北,若有缘再见珞儿,还望兄弟你念在她对你一片深情,对她照拂一二。”
徐子桢奇道:“怎么?她也是兰州人?”
李胜摇了摇头,笑道:“那倒不是。”
徐子桢不再多问,点头道:“即便没有大哥这句吩咐,若是遇见她我也会帮她一把。”
李胜的眼神开始渐渐涣散,声音越来越弱,手中却紧紧抓着徐子桢的手掌,挣扎着看向早已两眼通红的李猛,满怀眷恋与遗憾地说道:“另外,犬子也拜托兄弟了!”
徐子桢紧紧咬着牙关,生怕一个放松眼泪就会流出,点头道:“大哥放心,我绝不辜负你所托!”
李胜缓缓抬起手摸着李猛的头,勉强笑道:“小猛,乖乖的,记得听徐叔的话,莫要调皮,莫要……”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最终停了下来,头一垂就此逝去。
……
李胜的死让徐子桢很是感慨,上午还在一起把酒言欢,可下午却已天人永隔。
徐子桢敬重李胜,自然不愿让他死后流落异乡,和李猛一起将他的尸身火化了去,拣出骨灰装入一个匣子里,落叶归根,狐死首丘,寻个机会和李猛回一趟他的家乡,再将他好好安葬便是。
处理完这些后,徐子桢带着李猛回了客栈,一路上他认真考虑着关于李猛的安置问题,自己这次去兰州少不得会帮温大人抵挡西夏人,沙场无情,到时候刀兵相见,怕是自己的xìng命都得不到保障,又哪能照顾李猛这个半大孩子?
他正在想着,李猛却忽然开口了:“徐叔,你去兰州可是与西夏打仗?”
徐子桢一愣,点头道:“打不打仗是国家大事,我说不准,不过我猜早晚会跟他们打起来,怎么?”
李猛咬着牙,一脸认真坚毅地说道:“我要跟你一起,打西夏!”
徐子桢吓了一跳,连连摇头:“不行,你才多大?就想上战场?万一有个好歹我怎么跟你爹交代?”
李猛自从李胜死后就象是变了个人,原来那个略有些羞涩胆怯的男孩忽然就沉默寡言了起来,这时连语气也是铿锵有力,带着不容否定的态度一字一顿地说道:“我要为我爹报仇!”
第74章:书生柳风随
徐子桢没有再说什么,李猛那张稍显稚嫩的脸上满是倔强,他明白一旦自己再说一个不字,那李猛很有可能将找个机会离开自己,就此一个人去报仇。
他只是个孩子,若任由他胡闯的话早晚会出事,到时候自己可真是死也没脸见李胜了,与其这样还不如让他跟着,至少能不离开自己的视线范围。
李猛简单收拾了一下,打了个小包袱跟着徐子桢回了客栈,放着骨灰的小匣子则是用一块布仔细地包着围在腰间,两天后的清早,徐子桢带着他如约来到了码头。
那艘船已经装完了货,船主早早地等在了岸边,徐子桢和他商量了一下,将李猛一起带上了船,他本打算给船主贴些银子,算作李猛在船上的吃喝用度,但那船主倒是挺豁达,笑着摆摆手,压根不计较这些。
徐子桢带着李猛上了船,将包袱放进舱内,回到甲板上,他发现船上除了船主本人和那些船夫以外,居然还有一个书生模样的年轻人,看着也就二十多岁的样子,眉清目秀的,正站在船舷边望着船外湍急的江水,一副感慨的模样。
同船是缘,而且这次路途不短,徐子桢上前笑吟吟地招呼道:“这位兄台请了,在下徐子桢,不知兄台怎么称呼?”
那书生闻言慌忙转身深深一揖:“呀,小生柳风随,见过徐兄。”
徐子桢笑道:“柳风随?好名字啊!莫非柳公子也是这商号随船的么?”
柳风随摇头晃脑地说道:“非也非也,小生与兄台一样,只是借个顺风之行。”
徐子桢奇道:“哦?不知柳公子这是去哪儿?”
柳风随道:“小生乃是去兰州府,为我姑母祝寿,徐兄却是前往何处?”
徐子桢拍手笑道:“这可真是巧了!我也正要去兰州,看来咱们下船后还能一起走。”说到这里他看了看柳风随,“不过这西北一隅可不怎么太平,柳公子这么弱不禁风的,怎么独自一人?也不带个随从什么的。”
柳风随笑道:“小生家境颇寒,此去兰州府路途遥远,独自一人只为能省些盘费而已。”说完他也问道,“不知徐兄此去兰州府却是做何营生?莫非也是走亲戚么?”
徐子桢见他一副酸秀才的模样,心里暗暗好笑,故意眼睛一眯咧嘴狞笑道:“我听说西北一带好赚钱,打算去那儿当个马贼做些无本买卖。”
柳风随顿时一惊,不由得往后退了两步,眼神惊恐地看着徐子桢:“徐兄你……”
徐子桢哈哈一笑,恢复常态:“我开玩笑的,柳公子莫要当真。”
柳风随嘴角扯了扯,勉强干笑一声:“呵,徐兄倒是吓我一跳。”
徐子桢笑道:“哈哈,这可是我的不对了,等下了船我请柳公子喝酒压惊。”
柳风随闻言忽然眼睛一亮:“徐兄莫非也好此道?若要喝酒又何需待得下船?”
徐子桢也眼睛一亮:“哦?难道你这儿有酒?”
他是说好来给船主护船的,自然不可能买酒带上船来,到时候喝得醉醺醺的不太好看,毕竟自己是蹭船的。
柳风随嘿嘿一笑:“徐兄少待。”说完转身直奔舱内,片刻工夫手里拿着两个五斤装的小酒坛转了出来。
徐子桢一愣:“我去!你还真带着酒?”
柳风随就这么往甲板上一坐,两坛酒分摆各自面前:“小生本还想着旅途寂寞,怕是只能独饮了,却不料遇着徐兄这样的同道中人。”他说着话拍开一坛酒的泥封,仰头大灌了一口,笑道,“所谓美酒不分家,徐兄可莫客气。”
徐子桢已闻到坛子里飘出的酒香,只觉得肠子里的酒虫蠕动了起来,当即也坐了下来,拿起酒坛猛灌了一气,砰的一声放下坛子,大声赞道:“好酒!”
这坛酒入口甘冽醇厚之极,显然不是凡品,但柳风随一介书生,却喝这样的烈酒,倒是让他有些想不到。
柳风随哈哈一笑:“醉乡路稳宜常至,他处不堪行!徐兄,请!”
徐子桢举起坛子,也是哈哈一笑:“干了!”
两人的脾xìng看似完全不同,而且柳风随之前还被徐子桢扬言当马贼的话吓得面无人sè,只是一谈到酒,特别是当美酒入口之后,两人就变得毫无距离了起来。
徐子桢也没想到这个文弱酸秀才居然会有这么狂放的一面,特别是喝酒的时候那副豪爽模样丝毫不落于他,顿时大起知己之感,此时此刻在他眼里,柳风随就是个卷着裤腿敞着衣襟的村汉,是个天下无大事唯有美酒高的酒中豪客。
货船缓缓起航,呼呼的江风吹得船帆猎猎作响,天sè有些yīn沉,隐约有些下雨的迹象,但徐子桢与柳风随两人却完全视这一切于无物,相对而坐捧坛痛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