葫芦?
远处的孔启林和胡由祖见沈宗维终于得以脱身,均不由得长出了一口气,这可是相爷至亲之人,若是在苏州地界出了什么事,那他们不光是官途到了头,更有可能相爷会一怒之下将气出在自己头上,导致杀身之祸。
可他们的心刚放下没多久,就听见轰的一声巨响,一团耀眼的火光从沈宗维后背爆shè而出,巨大的冲击力将他的身体狠狠地抛了出去,象一只破麻袋般的远远落在地上。
孔胡二人顿时象被抽去了魂魄似的,张口结舌一脸呆滞,沈宗维一动不动趴在地上,后背已是一片血肉模糊,腰间更是破开了一个大洞,鲜血内脏撒落了一地,显然是死得极透了。
一声长笑忽然传来:“哈哈哈!饶你小子jīng似鬼,也得喝老子的洗脚水!”
“徐子桢!”孔启林红着眼,几乎是咬着牙迸出的这三个字,沈宗维的惨死让他已经听到了丧钟在耳边铮鸣,但是自己即便是死也要把这小子碎尸万段!
胡由祖则早已瘫软了下来,面sè死灰如丧考妣,这时候他哪还顾得上那个师爷的安危,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完了完了,我命休矣!”
徐子桢夹着那师爷的脖子,站在远端仰天大笑,就象是干了一件让他痛快万分的大事,他假作拿包子的机会将一个火葫芦挂在了沈宗维腰间丝绦上,又在挟持师爷的同时神不知鬼不觉的点燃了引信,终于顺利地炸死了这个祸害民间的yīn险小人。
孔启林看着他那副得意的样子,再也按捺不住,额头青筋凸暴,嘶吼道:“放箭!”
等候在旁的步弓手们早已瞄准多时,顿时箭如雨下,数十支闪着寒光的利箭朝徐子桢shè去,带出一阵阵尖锐的破风声,徐子桢在后退时就已看准了地势,一闪身躲到了一棵树后,并将那师爷推在了外边。
笃笃笃一阵乱响,那些箭簇大多shè在了树上,而另有十来支则是深深地钉入了师爷身上,可怜那师爷眼睁睁看着利箭迎面而来却无法躲闪,生生被shè成了个刺猬,双眼圆睁死不瞑目,他到死也没弄明白,为什么自己会成为徐子桢的挡箭牌。
胡由祖这时也回过了神来,事已至此,他唯有拿住徐子桢,可能才会让相爷的怒火转移开来,眼看弓手一轮shè完,他立刻一挥手,咬牙切齿地吼道:“与我拿下他!”
一整队步兵快速而上,手中长枪直直对着徐子桢,而孔启林也已意识到将他抓活口再交给相爷,可能会抵消些自己的过错,于是留守府里的一队步兵同时压上,将徐子桢夹在了中间,这里是一条直街,道路并不宽阔,徐子桢两头被围,已经没了丝毫生机。
徐子桢忽然从树后走出,将那师爷的尸身丢在脚边,冷冷的瞪着孔胡二人,即便他现在身处死境,目光中却依然没有半分胆怯惊慌,反而满是不屑与鄙夷。
他是个懒人,向来胸无大志,只想着赚点钱过着安稳rì子,即便是容惜再三希望他为国出力,他也从没同意,在他看来北宋被金国逼成了南宋这是历史轨迹所必经之路,他只是个凡人而已,没那么大能量逆天而行。
从他刚来苏州的那一天起,就莫名其妙的卷入了这件掳劫民女案中,最后更是成了个通缉犯,但是他一点都不在乎,在他徐子桢的人生字典里从没有后悔两个字,眼下更是炸死了这件案子的主犯沈宗维,还借刀shā're:n把那师爷宰了,为老花报了仇,他已经觉得值了。
明晃晃的刀枪已经逼近了他,徐子桢暗叹了一口气,做好准备作最后一博,他知道自己如果落到了孔胡二人手中,那将是生不如死,倒不如拼一把,哪怕死在这里也好过当个阶下囚。
就在这时,徐子桢身后的人群中忽然传来一声巨响,紧接着惨叫声不绝于耳,一道火光冲天而起,伴随着滚滚浓烟。
“炸药?”徐子桢一惊,回头看去见那些留守府的兵丁忽然间四散而逃,很快露出了一片已被炸得焦黑的地面和几个满身是血的兵丁。
不远处一座楼顶忽然传来一声大吼:“大大哥,快跑!”
徐子桢抬头看去,只见楼顶正昂然站着一个瘦弱的身影,却赫然是何两两,他左手拿着几个葫芦,右手举着一个火媒,点燃一个引信又是往下一抛。
轰的一声,这回炸的是徐子桢身前那些兵丁,顿时引起一阵sāo乱,在场的谁都看见了沈宗维的死状,哪还不知道这小小葫芦的厉害?顿时没人再管徐子桢,不知道是谁发了一声喊,所有人立时作鸟兽散。
徐子桢反应极快,立刻意识到这是何两两在豁出xìng命给自己制造逃生的机会,他紧咬牙关,狠狠心转身快步跑去,那里早已被炸出了一片空白,所有兵丁都已逃散,露出了街角边那条淙淙河流。
孔启林毕竟是武官出身,反应极快,眼看徐子桢要跑,顿时心中大急,挥手吼道:“快放箭!放箭!”
那些步弓手早已被眼前的景象吓得呆住了,全都没有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等他们回过神张弓搭箭时徐子桢早已跑出了很远。
徐子桢伏低了身子,打着曲线往前跑,象一只灵巧的狸猫,眼看那条河就在前方,他咬一咬牙猛的加速,纵身一跃跳入河中,但就在他双脚甫离地面之际,后背忽然猛的一震,接着一股钻心的剧痛传来。
妈的,中箭了!
他不敢再耽搁,咬着牙忍着痛破开水面钻入水中,等孔启林率人追赶过来时只看见水面上荡漾着一圈一圈波纹,徐子桢已经消失了踪影,而屋顶上的何两两也早已趁着混乱不知去向。
孔启林面sèyīn沉之极,将手中刀狠狠地砸向水中,歇斯底里地吼道:“给我搜!”
第65章:善缘
徐子桢受过刀伤,受过拳伤,就是没有受过箭伤,现在他深刻体会到了什么叫牵一发而动全身,那支利箭深深扎在后背,自己在水中每划动一下都会牵扯到背部肌腱,那种钻心的疼痛倒是能让他时刻保持着清醒,只是体力似乎也流失得更快。
他咬着牙强忍剧痛与河水中入骨的凉意奋力游着,只在每逢过桥时方才在桥下探出头来换气,苏州城内水路纵横不知何几,留守军和东路军哪怕人数再多,一时间也无从下手。
不知游出了多远,也不知自己游到了哪里,渐渐的体力开始透支,眼前的景象也模糊了起来,恍惚中隐约见到不远处有一艘小船停着,船上空无一人,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游到船边,挣扎着爬上了船,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似乎过了很久,徐子桢终于悠悠醒转,他只觉浑身上下如火烧火燎般的难受,背后的箭伤涨痛难忍。
他慢慢睁开眼,发现自己已不在那艘小船中,而是躺在了一张宽大柔软的床上。
这是哪儿?老子还没死么?
身边忽然有个欣喜的声音响起:“醒了醒了!”
徐子桢顿时一惊,他下意识地就要坐起,却牵得伤口一阵抽痛,忍不住哼的一声。
“恩公莫慌,是我!”一张和蔼的脸庞凑了过来,将徐子桢小心地扶住。
“恩公?”徐子桢转头看去,却愕然发现是个熟人,正是曾经救过李珞雁的那位成伯,在他旁边还有个中年人,也是满脸关切地看着他,却是成伯的东家,那位王四酒庄的老板王满福,他顿时心头一松,笑道,“成伯,王掌柜,怎么是你们二位?”
徐子桢暗暗感慨,今天换作其他人的话怕是自己已经完了,上次偶然间替王满福解了他幼子冤死一案,今天却是轮到他们救了自己,这世间果然有因才有果,自己结的善缘到头来救了自己。
成伯将他扶着再躺了回去,问道:“恩公,你这是……发生何事了?怎的身受如此重伤?”
徐子桢苦笑一声:“我被通缉了,这是逃命呢。”
王满福沉声道:“此事已是满城皆知,六城门到处贴着恩公的画像,只是恩公不是官府中人么?怎么温知府才一调任你便……”
徐子桢摇摇头:“这事说来话长,反正我没干什么伤天害理之事。”接着将自己救人然后揪出掳人案幕后黑手一事简略地说了一遍。
他说得简单,但是其中惊险之处显而易见,成伯一拍巴掌,对王满福说道:“东家你看,我就说恩公必定是被冤的。”
王满福沉吟着道:“我自然也相信恩公,只是如今这苏州城内到处在搜寻恩公下落,我府中又人多眼杂,保不准有谁为贪那些赏银而多嘴,该尽早想法子让恩公出城才好。”
成伯急道:“可恩公身受重伤,若不先医治怕是极不妥。”
王满福是生意人,jīng明之外更是稳重,他摇了摇头说道:“寻常大夫我哪敢找来,万一他前脚给恩公治伤,后脚便跑去通风报信赚取赏银,那岂不是害了恩公?”
徐子桢听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忍不住插嘴笑道:“王掌柜,成伯,你们也别恩公长恩公短的叫我了,我现在是个逃犯,留在这里早晚害了你们,反正这伤死不了人,我想法子溜出城就是了。”
王满福神sè一肃,断然道:“不行,恩公于我王家有大恩,我王满福虽说没有读过太多圣贤书,但有恩必报四个字还是知道的,更何况恩公此事乃是替天行道,我若就此任恩公而去,那岂不是猪狗不如了么?”
成伯也是连连摇头,说什么都不肯让徐子桢出去,徐子桢感动之余也不禁失笑,沉吟了一下说道:“好吧,那我就叨扰王掌柜了,至于我这伤……成伯,劳您驾替我找个人来。”
徐子桢让成伯找来的是苏州府衙的那个老仵作贵叔,他对贵叔还是很放心的,老头跟他是一同研究久阳真经的交情,虽说有些猥琐,但不至于会出卖她。
没多久后贵叔匆匆赶到,一进门内见到徐子桢就竖起了大拇指:“你小子,好样的!”
徐子桢咧嘴一笑:“贵叔你都知道了?没说的,我这伤拜托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