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构走了,现场的气氛一下子又活跃了起來,蒋院长眼中带着赞赏与欢喜,嘴上打趣徐子桢:“以前你白身时常自课时瞌睡,如今有了功名不知可会睡意稍减。”
徐子桢嘿嘿一笑:“睡不睡我不敢说,不过以后我保证不打呼噜行不。”
顾易先生笑着凑趣道:“所幸子桢未入堂授学,不然学子翘首观望,先生案头酣眠,倒也别有一番雅景。”
一众学子在旁哄堂大笑,但显然都是带着善意的,徐子桢如今在他们心中已经超脱了一个普通学子的身份,甚至院中不少夫子都有所不及,睡觉又如何,在他们看來根本不算什么。
这时高璞君忽然冷不防插嘴道:“其实徐子桢未必不能授学,他之所学另有高明,若能设下一课对书院不无好处。”
满场的笑声戛然而止,所有人都愕然地看着高璞君,蒋院长与顾易先生对视一眼,却沒露出惊讶或是鄙夷的深情,反倒是陷入了沉思,不过片刻工夫,蒋院长点了点头,说道:“易之居士所言极是。”
顾易先生也道:“老朽亦以为然。”
徐子桢象是被一道惊雷劈中了天灵盖,嘴巴张得能塞进整只鸡蛋,半晌才吃吃地道:“开什么玩笑,让我授学。我……我能教什么。”
这不是天方夜谭么,高璞君胡说八道也就算了,蒋院长顾易先生俩老头竟然也赞成这馊主意,这是应天书院,是国子监,不是乡下民办私塾。
谁知道蒋院长与顾易先生低声交谈几句后就转头对现场的学子和女学们大声问道:“今日原辰时二刻顾夫子论理学改作徐子桢授课,课堂暂时订于大观礼堂。”说完转头对徐子桢笑眯眯地说道,“我若是你,此时便该先想想片刻后该说些什么。”
徐子桢沒想到蒋院长这么快就一锤定音了,顿时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什么都沒准备让他说什么去。再说他也沒想过有朝一日会当老师,他也不是这块料啊。
他刚气急败坏地要再理论,高璞君忽然背后捅了捅他,轻声道:“笨蛋,如今书院内有千余学子,还不快应下。”
徐子桢刚抬起的手定在了那里,眼前忽然一亮。
对啊,为毛不答应,多好的机会。。
第598章:徐先生讲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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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子桢发现自己的思路错了,一开始他建议赵桓将应天书院改成文武学院,为的是从根基上先慢慢影响大宋如今的以文治天下的概念,但是他沒想过这样做的效果如何,其实不用多想也知道结果不会怎么好,因为祖宗赵匡胤就是靠造反起家的,自然不会给武将多大的机会。
要不是高璞君提醒他,他还沒意识到这是一个天大的好机会,一个可以让自己亲自來影响这个学院内所有人的好机会,高璞君说得沒错,学院里千余号人呢,而且在他跟雍爷建议扩招生源后这里的学生只会越來越多,到时候宋金开战,真要用人的时候还不是大把的学生供自己选。想想都美得很。
他心里真实的想法从未对任何人说过,但是高璞君聪明绝顶,从起初的书院结识到后來的太原之战,她竟然从徐子桢的所作所为中大概揣测到了他的意图,因此才会在这节骨眼上提醒他。
要不是有这么多人在场,徐子桢真想抱住高璞君好好地亲上几口,这老婆得娶,一定得娶。
想到这里他脸上的郁闷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自信,不就是讲课么。老子就算当初上学成绩不好,教这些八百年前的书呆子总是绰绰有余的。
才子才女又如何。知道银河系么。知道光合作用么。知道仓井空么。
徐子桢从学子转任业师并将授课的消息不胫而走,整个学院沸腾了,光眼前就有一千多学生,还有不少沒在现场的,包括学院内各学科的先生,在听得消息后都在极短的时间内赶了过來。
每个人都很好奇,徐子桢是个出了名的布衣名将,战计高人,最擅长的就是以少打多,几百破几千的神话都演出了好几回,但是他讲课能讲什么。教打仗。教刀法。
徐子桢就在状元桥边的凉亭里坐了下來,琢磨着讲课的内容,燕赵钱同致和苏三林朝英如临大敌,将凉亭四面守住,不让闲杂人等过來打乱他的思维,不大工夫后,辰时已到,徐子桢站起身來抖了抖衣襟,背着双手昂首阔步朝大观礼堂而去,嘴边挂着一抹让人琢磨不透的笑意。
大观礼堂在学院偏后些的位置,但随着武院的扩建现在反倒成了最中央,当徐子桢來到这里后先是吓了一跳,眼前是一片人山人海,礼堂的地上坐满了人,來得早的抢到了好位置,晚些到的只能挤在后排,甚至有不少都只能站着,不知是谁叫了一声:“徐先生來了。”
所有人的目光全都唰一下集中到了门的徐子桢身上,一个个眼中全都流露着好奇。
事到如今已经來不及打退堂鼓了,徐子桢只能硬着头皮往里走去,礼堂最前方有个高台,是平时有典礼之类活动时所用,而现在偌大块空地上只有一把椅子,椅子背后有块大大的木板,这是徐子桢刚才临时吩咐顾仲尘去准备下的,台上沒有案几沒有文房四宝,整个课台简单之极,却又是别人从未见过的风格。
徐子桢來到台前,也不走侧面的楼梯,单手一按台沿飞身跃上,半空中还來个前空翻加转身,最后稳稳落在台上,微笑着看向台下,动作干净利落,简直帅到沒朋友。
这一举动顿时博了个满堂彩,书呆子们哪曾见过这样的上台动作,这哪是來教课的,再上个大姑娘简直就是个比武招亲了,每个人都眼冒红心大声叫好,连那些素來矜持的女学也腮染桃红目露异彩,直勾勾地看着他。
徐子桢露齿一笑,右手大拇指回挑指着自己鼻尖,说道:“我是徐子桢,从今儿起给你们教课,你们可以管我叫徐先生,但我更喜欢你们叫我徐哥。”
底下又鼓噪了起來,燕赵大声喊道:“不害臊,我比你年纪大还叫你哥。”
徐子桢傲然道:“能教你东西,我就是你哥。”
钱同致也起哄道:“光说不练假把势,先露两手瞧瞧嘿,真让我服的话我就管你叫哥。”
底下齐声笑道:“对,让咱们服就管你叫哥。”
“好,废话不多说,那咱们就开讲了。”徐子桢笑眯眯地从怀中掏出炭笔來,先在身后木板上贴上张大大的白纸,然后说道,“各位都知道前朝诗仙李白的静夜思吧。锄禾日当午……呃,不好意思记错了。”
底下又是一阵哄堂大笑,蒋院长与顾易先生愕然相对,均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一丝紧张。
这小子,让他上去讲课不会真是个荒唐的决定吧。
徐子桢也不着急,等底下笑够了,才不紧不慢地说道:“别急着笑,一会儿我问的问題你们谁能答得上來,我就反过來管你叫哥。”说完他转身用炭笔在纸上一笔一划地写了起來,不多时那首脍炙人口的诗一字不错的写了出來,字体很是古怪,谈不上好看,但刚劲有力别有一功,学子们对各种字体都熟悉,偏偏从沒见过这样的字,只片刻工夫,刚才热哄哄的笑闹声不见了,一双双眼睛全都盯着木板上那首诗在看。
学子们包括那些夫子都不明就里,这首诗可说是连三岁孩童都会念的,徐子桢在这应天书院的大礼堂上写出來是什么意思。难道这诗里还有别人不知道的典故不成。
四句诗之间空着不少距离,徐子桢写完后站在木板边,手中捏着根不知哪里拣來的树枝,轻点着那张纸,笑吟吟地道:“今天第一课,先给大家讲讲这首诗。”
又是燕赵忍不住跳了起來,大声道:“这诗就连我老燕都能倒背如流,你就沒新鲜点的东西说说么。”
徐子桢嗤的一笑:“是么。那好,我就顺着这诗一句句考你,如何。”
燕赵一挺胸:“來就來,谁怕谁。”
徐子桢道:“好,先是第一句,床前明月光……老燕我问你,这明月为什么会发光。这光又是來自哪里的呢。”
燕赵想都不想就说道:“当然是月亮自行发出的光,还能是哪的。”
徐子桢哈哈一笑:“错。月亮本身不会发光,咱们肉眼所能看到的月光,还有星光,全都是他们折射的,说明白点就是借來的光,而且都是借的太阳的光。”说到这里他在第一句诗最后三字上画了个圈,转头说道,“这第一句中隐含的意思,便是,,天文学。”
第599章:国家兴亡匹夫有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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偌大个礼堂内虽有千余人,此刻却是鸦雀无声,每个人都睁大了眼张大了嘴,满脸的不敢置信。
这年头连玻璃都还沒发明出來,更别提望远镜了,就连伽利略也还得过四个多世纪才能出生,天下人只知道月亮是会发光的,上边还住着嫦娥的,可谁都沒听说过月亮之所以发亮是借的太阳的光。
徐子桢不等他们回过神,用炭笔指向第二句:“疑是地上霜……地上为什么会有霜。这是个什么东西。他和雨雪之间有亲戚关系么。答案是,他们都是水变的,只不过是水的不同形态而已,空气中含有水分,因温度的变化而使这些水分变雨或雪或霜,然后再落到地面,这第二句的意思就是万物之理,简称物理,”
他在霜字上画了个圈,接着又说第三句:“举头望明月……为什么人能举头能抬手能做各种动作,因为身体内有神经系统在支配,而望是怎么个望法,物体形状是怎么进眼睛的。那是因为光线通过空气折射入眼睛,经过瞳孔视网膜等人体视觉系统,最后进入大脑,产生影像,这第三句厉害了,因为包含了两样东西,,光学与生理学,”
最后他将炭笔点在了第四句:“低头思故乡……低头和抬头一样,都属生理学范畴,至于故乡,也就是自己出生成长的地方,有的是在江南,有的是在塞北,有的在中原,总之各有不同,有的有山,有的有水,有的啥都沒有,因为地质、环境、天气等各种因素造就了每个地方的特点,而这,就叫作,,地理学,”
大观礼堂内依旧回响着徐子桢最后那句话的末尾字音,当他一口气说完这么一大段话后,整个礼堂内沒有一个人说话,每个人的脸上除了震惊还是震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