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徐子桢百无聊赖等得快要睡着的时候,终于轮到他了,门口有个仆役,将朵琪卓玛和徐子桢领了进去,次央和其他护卫全都留在了院子外,只有抬担架的两人和苏三林芝一起进到了里边。
院子不大,没走多久就是一间敞开的堂屋,远远的就能看见屋里的摆设很简单,一个小小的案几上燃着一炉熏香,旁边是个高高的药柜,此外再无别物,一身素衣的卓雅端坐着,眉宇间有些憔悴,神情还是那么清冷淡然,就如一朵洁白的雪莲。
朵琪卓玛小跑着过去,笑着叫道:“姑姑!”
卓雅抬头望见她,脸上露出一丝宠爱的笑意:“你怎来了?”
朵琪卓玛道:“我是来找你救命的。”
卓雅一惊,站起身道:“怎么?你病了?”
朵琪卓玛来到门口站定,却没进屋,笑嘻嘻地道:“不是我,是他。”说着身子一侧,露出身后那副担架。
卓雅往后看去,忽然间身子一震,象被雷劈中一般,竟怔在了那里,担架上躺着一个人,身上的衣服满是血污,脸色白得象纸,显然受了极重的伤,可那双眼睛却是亮如晨星,这时正笑嘻嘻地看着她。
徐子桢!?他怎么会来了?他又怎么会伤成这样?
卓雅的脑子瞬间变得一片空白,心中涌出百般滋味,有甜蜜,有悲伤,有思念,有愤恨。
徐子桢艰难地抬起一只手,远远挥了挥,笑道:“亲爱的,我来了,你想我么?”
这一声亲爱的钻入了卓雅的耳中,让她顿时浑身猛的一颤,心脏也不争气地猛烈跳了起来,她的脸颊刷一下变得通红,直红到了耳根,可是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卓雅在片刻的呆滞后竟然砰的一声关起了门,在门内大声道:“我不想你,也不想见你!”
朵琪卓玛就在门口,猝不及防之下连她也被关到了门外,她摸着被撞红的小鼻子,委屈地拍门叫道:“姑姑,徐叔叔受了重伤还中了剧毒,你快给他看看吧。”
卓雅恨恨地道:“我管他死活?说了不见就不见,让他走!”
所有人都呆在了那里,徐子桢的笑容也僵住了。
苏三在短暂的呆滞后清醒了过来,激动地冲了过去拼命拍门,叫道:“公主姐姐,徐子桢只剩下几天的命了,你要不出手他真的会死的,求求你开门吧,求求你……”不等说完她已说不下去了,放声大哭了起来。
门内没有了动静,但依旧没有开,院门口等候的百姓们全都好奇地探过头来,在他们印象中神女可从没有拒绝过任何一个病人,这个担架上躺着的究竟是谁?
院子里除了苏三的哭声就再没了其他声音,徐子桢在起初的愕然后很快就明白了过来,别的女人他或许摸不清心思,可卓雅的心思他太了解了,这位长公主表面上看清冷得就象冰雪雕出来似的,可内心里却是温柔温暖温情的,而且徐子桢能很负责任地说,这妞绝对是喜欢自己的,要不然在大名府外临别那一刻她哭个毛?
想到这里他再整理了一下思路,终于恍然大悟,卓雅不是真的不想见自己,而是在生气,为自己这么久没找她而生气,就算千山万水见面不容易,写信总是能写的,可现在见是见到了,却是自己身受重伤剧毒不得不来见她。
对,就是这样,摊上这样的事是个妞都得生气,这是人家在撒小性子呢,消气就好。
消气……这俩字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太难了。
第557章:坏蛋!坏蛋!
徐子桢头疼了起来,女人是种难以理解的生物,喜恶全凭一时心情,现在这情形要怎么样才能哄得她转怒为笑开门相迎呢?
可惜这次来吐蕃是逃命逃过来的,身上连个象样的东西都没带,要不然摸个西域带来的宝石送进去或许能给她消消气……也不对,人家好歹是个公主,什么希罕物没见过?不妥不妥!
苏三在门外哭得直揪人心,朵琪卓玛满脸焦急在旁劝着,她很清楚苏三现在的身体有多虚弱,再这么哭下去可不是徐子桢一人的性命问题了。
徐子桢也舍不得苏三再这么哭下去,眼珠一转发现林芝正怔忡不安地站在旁边,她年纪小,而且心目中的长公主一直都是神一般的存在,可现在却碰上了神女千年难得的一次生气,让她吓得小脸都白了。
有了!徐子桢顿时有了想法,他招了招叫来林芝,低声问道:“芝儿,识字么?”
林芝不解其意,点头道:“识的。”
“那会吐蕃语么?”
“会。”
“那就好。”徐子桢把朵琪卓玛叫来,让她找了段炭条和一张纸,然后费力地在担架上写了起来,不大功夫就已写好,然后递给了林芝,凑在她耳边低声说道,“用吐蕃语把这篇东西念出来,等你念完公主姐姐就会出来了。”
林芝哦了一声接了过来,纸上的字迹很难看,好在她勉强算是看懂了,就是不明白什么意思而已,她看了一遍后将信将疑地问道:“哥哥,长公主真会出来么?”
徐子桢道:“当然,你现在还小,所以不懂……放心吧,不用加什么情绪,就这么念,那妞绝对顶不住。”
“好吧。”林芝现在已经以徐子桢马首是瞻,拿着那张纸来到卓雅门外站定,定了定神后朗声念了起来。
“你见,或者不见我,我就在那里,不悲不喜。
你念,或者不念我,情就在那里,不来不去。
你爱,或者不爱我,爱就在那里,不增不减。
你跟,或者不跟我,我的手就在你手里,不舍不弃。
来我的怀里,或者,让我住进你的心里,默然,相爱,寂静,欢喜。”
林芝的声音天真无邪,就好像雪山之巅融化的雪水,是那么清澈纯净,她的朗读没有任何技巧,只是平平常常的将这篇诗读出来而已,但是每一字每一句都仿佛自遥远的天上而来,钻进人的耳中,刺进人的心中。
门外看热闹的百姓们全都呆滞在了那里,这样的诗句用词普通,但是却饱含深情,即便他们大多都目不识丁,也都被诗中潜藏的情意所感染。
这是多么深邃的爱意?是多么真切的期盼?无论是谁,都能从这首诗的字里行间听出那种亘古不变的爱的宣言。
苏三听不懂吐蕃语,对众人的反应有些云里雾里,而朵琪卓玛却瞪大了眼睛,惊愕万分地看向徐子桢,心中浮现出一个念头——这是徐子桢写的么?他……他还会写诗?
林芝念到最后一字时停了下来,那个“喜”字就象一朵白云飘向了天际,随着微风渐行渐远,她一抬头只见里外所有人都在看着她,顿时吓了一跳,可还没等她逃回徐子桢身边,却见房门被猛的打了开来。
满脸泪痕的卓雅站在门口,手捂着嘴早已泣不成声,然后在众人的注视下冲到徐子桢身边,死死地抱住了他,哭着说道:“坏蛋!坏蛋!你便只会欺负我!”
徐子桢被压得胸前一阵剧痛,他抚摸着卓雅的秀发,艰难地嘿嘿一笑:“你救,或者不救我,我就在这里,不死不活……”
话音未落,他终于眼前一黑又晕了过去。
“啊!叔叔!”
“徐子桢!”
“哥哥!”
身旁一阵慌乱,朵琪卓玛和苏三以及林芝全都扑了过来,神色紧张,卓雅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脸颊一红,飞快地搭了搭徐子桢的脉门,又翻开眼皮看了看,神情忽然变得很凝重。
徐子桢的伤果然很重,而且中的毒也很深,苏三说得没错,要是自己再不施救真的只剩没几天命了。
这当口她已经顾不得门外那些百姓了,立即吩咐那两个护卫将徐子桢抬入一间静室中,好在朵琪卓玛是她教出来的,医术也属不凡,当下替换她坐镇给百姓们治病。
两个护卫将徐子桢摆下后就退了出去,林芝也被卓雅好言哄了出去,只留下了苏三在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