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景下眼角抽了抽,随即笑道:“景王殿下仁德宽厚,能为他效力乃是我的荣幸,徐公子莫非以为天下只有康王赵构府中方是好去处么?”
徐子桢道:“废话少说,你就说你在这儿干嘛吧。”
莫景下嘴边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自然是来保徐公子你的性命。”说着话他扬了扬右手,指尖竟赫然拈着一枚银针。
徐子桢有点哭笑不得,没想到自己的醒来还是莫景下救的,不过他这个念头刚起就忽然醒悟,莫景下救自己肯定不安好心,结合之前赵杞王黼说的话,他们必定是要借这次的机会好好折磨自己一番才能解气。
这边王侍卫打,那边莫老狗救,让自己天天遭罪,偏偏又死不了。
徐子桢眼珠飞快转着,他可不想接下来的日子里受这样的罪,他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银针,却一时间想不出好计策来,强笑道:“哟,没想到老莫你还是个高人,老子这么重的伤都能被你治好,我还以为这次失算死定了。”
莫景下缓缓抬起手,阴恻恻一笑道:“在下不过略通歧黄,说治好言过其实,不过要保徐公子留一口气却是可以的。”说着话一扬手将针扎入。
徐子桢顿时觉得胸前一阵尖锐的刺痛,痛得自己恨不能蜷缩起来,他忍不住大吼道:“莫景下你个老王八蛋,有种弄死老子,要不然老子哪天脱了身一定把你剁了喂狗!”
莫景下对他的恐吓恍若未闻,手中依旧不停,轻捻慢摇着,浑然不顾徐子桢痛得一声接一声大吼。
苏三看出了徐子桢的痛楚,顿时明白了莫景下的动机,她象疯了似的不停挣扎着,挣得身下的椅子嘎吱作响,可惜身后两个大汉死死按着她,让她根本不能动弹分毫,她的嘴唇被咬得更破,眼角也几乎要裂开,却只能嘶声叫道:“徐子桢!”
徐子桢似是被这一声喊叫惊得醒了过来,他勉强抬头对苏三笑了笑,投了个安慰的眼神,忽然间他心中一动,强忍着剧痛低声对莫景下说道:“你也是天罗的吧?哪个堂的?”
莫景下的动作明显顿了一顿,眼中一抹惊诧迅速闪过,随即很快恢复了平静,他不着痕迹地扫了一眼身旁,轻笑道:“好说,在下忝为赤堂掌堂。”
赤堂?也不知道天罗总共几个堂,颜玉淙那妞又是哪个堂的……
徐子桢暗自嘀咕了一声,他并没有打算把天罗的情况问清楚,莫景下这老狐狸也不可能都跟他交代,能确认他的真实身份已经算不错了。
或许是这个问题让莫景下惊了一下,他的银针没再继续动下去,徐子桢也因此松了口气,今天的折磨总算能稍作停息了。
莫景下笑眯眯地收起针,又回到桌边看了看在熬的药。
徐子桢忽然发现莫景下的腿有些高低,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他脱口而出道:“你怎么瘸了?”
莫景下猛地回头,眼神变得阴沉之极,不过很快又恢复到了正常,只淡然一笑道:“徐公子贵人多忘事,那日在郓王府邸中……”
他这么一说徐子桢想起来了,当日莫景下是借着一个烟雾弹脱身的,只不过萧弄玉反应很快,在烟雾刚起时她就冲了过去,徐子桢还记得那妞手里有把短刀,不过在回来时刀就没了,想来是飞了出去留在了这老王八蛋的腿上。
想到这里他心里的怒气一下子平了不少,甚至还有一丝很强的快感,莫景下只作没看见他的幸灾乐祸,提高声音叫了声:“阿济善!”
声音刚落下,一个佝偻的身影从远处走了过来,昏暗的灯火照在那人脸上,饶是徐子桢胆大也被吓得倒吸了一口冷气,苏三偶一抬头也看见了那人,吓得脸色瞬间煞白,死死闭上了眼睛再不肯往那里多看一眼。
来的是个下人,头上坑坑洼洼满是瘌疤,左耳剩下了一半不到,只留着一小块废肉在那里,最可怖的是他的脸,那已经几乎不是张正常的人脸了,整张脸没有一处是完好的肌肤,全是被火烧过留下的不规则伤疤,在原本该是鼻子的地方只有两个孔,黑洞洞的很是糁人。
莫景下阴笑一声,说道:“时辰已不早,在下也该去歇息了,这是在下的徒儿阿济善,他会好好照顾着徐公子,放心。”
他最后那“放心”两字加重了语气,再配上他嘴边的假笑,徐子桢察觉到了一丝不怀好意。
第545章:死在北宋
莫景下将熬好的药递给阿济善,叽里咕噜说了一通徐子桢没听懂的话。
“嗬!”阿济善嗓子里发出了一声低哑的古怪声音,接过碗转身来到徐子桢面前,面无表情地看着徐子桢,左手抓着他下颚,右手一伸将那碗药往他嘴里倒去。
徐子桢现在浑身虚弱无力,想挣扎也根本动不得,只能任他施为,药很烫,甫一入喉就如同一条火线直钻入胃中,徐子桢觉得自己的口腔咽喉食道都象是要快烧起来似的,可偏偏连叫都叫不出来。
莫景下得意地哈哈大笑着走了出去,而阿济善依旧不管不顾地喂着徐子桢喝药,好不容易当药喝完,徐子桢已经奄奄一息几欲再次昏迷,阿济善却摸出一支针来,在徐子桢头颅顶端一扎。
“啊!”徐子桢在剧痛中又恢复了清醒,疲倦、睡意、痛苦瞬间消散不见,剩下的只有那种挥之不去的疼痛。
苏三忍不住开始骂人了,骂阿济善,骂莫景下,骂赵杞和王黼,只是她不太会骂,翻来覆去只有那几句,没什么新意,看守着她的两个护卫忍无可忍用一团碎布塞住了她的嘴,屋内顿时又只剩下徐子桢强忍着疼而紧咬牙关发出的咯吱声。
不知过了多久,疼痛感渐渐淡去,困意又再袭来,徐子桢的眼皮又开始垂了下去,可阿济善又用针在他头顶一扎,剧痛又让他醒了过来。
徐子桢这下明白了,莫景下让阿济善照顾他就是不让他睡觉,他也明白人的**与精神承受的疲劳是完全不同的,不让他睡觉可比打他受到的痛楚严重得多。
“兄弟,能打个商量不?我……我只想睡一会儿,你想扎等我睡醒了给你扎个够怎么样?”徐子桢难耐痛苦喘息着对阿济善说道。
阿济善恍若未闻,依旧面无表情看着他,那枚银针还拈在指尖,看样子只要徐子桢再睡,他还是会再扎。
看着苏三的一个护卫笑道:“这是个契丹狗,你说的他听不明白。”
徐子桢死了心,契丹语他可不会,早知道萧弄玉和耶律符在的时候就跟他们学学多好,至少现在好沟通。
这一夜徐子桢尝到了人生之中从未有过的苦痛,身上的内伤本就很重,莫景下的药喝下去倒是明显减轻了些疼痛,可是多了种从嗓子到胃里灼伤的剧痛,另外就是那药也不知是不是带着安神的成分,徐子桢觉得自己特别想睡,可是阿济善却象个不知疲倦的木头人一般始终站在旁边,手拈银针,不时扎上一下,让徐子桢一夜都未曾合过眼。
两个护卫哈欠连天在旁边看守着苏三,同时看着徐子桢的笑话,到得第二天清晨时有人来接班,换走了他们,临走时那二人居然还回头对徐子桢笑笑:“今晚见。”
这时的徐子桢已经象被抽去了全身所有的力气,连睁开眼皮都显得很是费劲,苏三也没睡,一直都瞪着双眼陪着他,只是苦于嘴巴被堵着无法说话,但她的双眼早已充血变得通红,徐子桢不怀疑如果王黼赵杞出现在她面前,她绝对会扑过去用牙活活将他们咬死。
两个护卫刚走不多久,那扇木门就嘎吱一声打了开来,王侍卫狞笑着踏了进来,从进门时开始卷起了袖子,朝着徐子桢而去。
“徐公子,该吃早饭了。”
片刻之后一声压抑而凄厉的吼叫从屋里传了出来:“啊!姓王的我日你祖宗!”
……
这一日,赵杞与王黼并没有再出现,只有王侍卫用满屋子的奇怪工具不停地虐打着徐子桢,一天下来徐子桢身上已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偏偏王侍卫的手段很高,让徐子桢始终保持着清醒,而那种难以言表的剧痛遍布着他每一处神经。
苏三的眼泪已经流干,眼神也变得麻木呆滞,只有细看才能看得出她眼中深处那浓浓的哀伤。
她无能为力。
到得晚上莫景下又出现了,用他的针给徐子桢施治了一番,让他继续能活下去,然后再由那个丑到惊怖的阿济善给他喂一碗药,接着蹂躏他一晚。
就这么一直过了三天,徐子桢的脑子里已是混沌一片,唯一残留的只是一份意识,知道自己还活着,身上的伤也似乎没那么疼了,心跳和呼吸都只是下意识的自主行为而已。
第四天,天色刚亮的时候赵杞忽然来到了这里,他走到近前看了看徐子桢垂着的脸,满意地笑了,随即厌恶地掩着口鼻退开几步,轻笑道:“徐公子,看来你我之缘分只能到此为止了。”
徐子桢恍惚地抬起头,半眯着眼睛气若游丝地道:“终于……肯杀老子了?”
赵杞笑笑:“呵,你想多了,孤会将你送去真定,因为四王子很想见见你。”
徐子桢没再说话,从落到赵杞手里的那天起他就知道落不下好来,不过他没放弃过生的希望,他心里始终有一个信念,那就是若能给他活下去,将来他一定会把这次遭的罪百倍还给这些人。
赵杞,王黼,莫景下,王侍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