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风随摇了摇头:“卜大哥不必多说,我将徐子桢看作最可信任的兄弟,可他却将我一片拳拳之心踩于脚底,人知羞耻,如今他不知耻,便只有我走!”他说完来到琼英面前,撩袍跪倒重重磕了三个头,等抬起头时已是双眼通红泪落满襟,“娘,请恕孩儿不孝,待孩儿闯出一番天地时定会回来接娘,若不能……便只当未曾生过孩儿!”
这番话重重地落在众人心里,每个人都不知该说些什么,琼英更是愣在了当地,直直地看着柳风随,直到他起身飘然离去消失了踪影,她才猛的回过神来,大呼道:“节儿!你……”话没说完她已眼前一黑往前栽倒,还好扈三娘在她身旁,手疾将她扶住。
柳风随就这么走了,没有丝毫预兆,那么突然,所有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到了徐子桢身上,而作为当事人的徐子桢却一脸轻松忽然没有半点忏悔之意,只是随意地耸了耸肩:“我都说了是酒后乱性,一个意外而已,他既然想不开就让他走吧,或许过些日子他就会想开的。”
说完他笑嘻嘻地看向董芙蓉:“芙蓉妹子,你也别不高兴了,回头我选个好日子给你重下份聘礼,保证风风光光地把你娶过门怎么样?”
谁知董芙蓉却一把将他手拍开,冷冷地道:“我说了,我如此做只为报复他而已,你莫以为我当真便是喜欢你,明日我便回鬼头峰去,继续当我的山寇,告辞。”说完她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
好好的一场婚礼却弄成这样的结局,这是谁都没想到的,水琉璃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这里,怔怔地看着徐子桢,徐子桢笑嘻嘻地迎上前去,浑没有半点做错事的自觉。
“你怎么也来了?这儿已经闹完了,走,咱们回房休息吧。”说完扭头对众人说道,“行了,有什么话明天再说,我还得去洞房呢,就这样。”
伏在暗中的颜玉淙饶有兴致地看完这一切,眼珠一转轻手轻脚地往后退去,很快消失在了黑暗中。
柳风随走了,董芙蓉也走了,现在连徐子桢都走了,只留下众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可是没人留意到徐子桢在临走时偷偷对角落里的萧弄玉使了个眼色,而接着萧弄玉也神不知鬼不觉地消失在了这里。
燕赵狠狠一拍巴掌,说道:“这混帐小徐,怎么就干出这种事来了!”
李猛已经哭红了眼,哽咽道:“师父怎么说走就走了?叔不是那样的人,肯定有误会,再多问问也好啊。”
云尚岚胡卿苏三等人都各自沉默不语,她们打心底里不信徐子桢会做出这样的事来,但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高璞君微微皱着眉想着整件事,如果从表面上来看根本没什么奇怪的,就是徐子桢喝多了,然后色心大发做了错事,可是高璞君忽然间想起那日徐子桢在她耳边说的那句话来。
“如果我又无耻卑鄙下三滥了,你千万别当真,因为那一定是假的。”
高璞君心中一动:莫非这也是徐子桢的一步棋?
……
月白如洗,柳风随踉跄着在街上走着,微凉的夜风一吹将他的酒意彻底激了出来,看他现在走路的样子,恐怕只要是个孩童轻轻推他一下都可能把他放倒在地,可是他没有找地方歇下来,而是依旧固执地往前走着。
他的牙关紧咬着,双拳紧握着,眼中满是愤怒,砰的一声他不小心脚下一软摔倒在地,但很快又挣扎着爬起身来,继续前行。
颜玉淙将身形隐在暗处,一直不紧不慢地跟着,半个多时辰后柳风随来到了城门边,只是现在为时尚早,城门还没到开启的时候。
柳风随没有立刻过去,而是找了个角落,也不顾地上肮脏潮湿就这么坐了下来,双眼通红抬头看着月亮。
四下一片寂静,守城的将士离这里还有不少距离,颜玉淙再次确认了一下四周无人,这才缓步上前,来到柳风随面前站定。
“柳公子,你要出城么?”
“谁?”柳风随霍的站起身来,满脸戒备,月光下一张苍白俏丽的脸庞显露眼前,他皱了皱眉,“怎么是你?你……是趁乱逃出来的?”
颜玉淙道:“不错,柳公子可是要叫人来将我送回去?”
柳风随眉头一挑:“你逃不逃与我何干?”说完闭起双眼养起了神。
颜玉淙低头看着他,说道:“今日之事我已全看在眼里。”
柳风随神情似是一动,但依旧不睁眼,淡淡地道:“那又如何?”
“不知柳公子欲往何处去?”
“与你何干?”
“柳公子可是想寻一个安身立命之所,日后再徐图复仇之事?”
柳风随猛的睁开眼,冷冷地道:“仇自然要报,但我所为的并非徐子桢,而是我张家的血海深仇,这一点我并未搞混。”
“张家之仇?”颜玉淙不解。
柳风随冷笑道:“呵,看来你还不知,我本姓张,与我有仇的并非徐子桢,而是当今大宋朝廷,原本我以为跟着徐子桢能有一番作为,到时能改变某些事,但现在看来是我想错了,若要报仇,靠不得旁人,还是须得凭自己,我这么说,你可听明白了?”
第536章:三件事
颜玉淙若有所思地点头:“我明白了,与柳公子有仇的乃是宋廷奸佞,只不知柳公子打算如何复仇呢?”
柳风随看了她一眼:“我不知你是如何逃脱出来,也不想知道,但我自有我的去处,我不来管你,你也莫来管我。”
颜玉淙自顾自缓缓说道:“如今宋廷早已腐朽不堪,柳公子若不借外力怕是此生都复仇无望,我想与柳公子做个交易,我向你推荐一个去处,以柳公子之勇武才能必受重用,他日若你能一雪家仇,便替我将徐子桢擒来给我,不知柳公子意下如何?”
柳风随不屑地冷笑:“我知道你是金人,我也本就打算去投金人,可你若说的是完颜宗翰就免了,他连太原都打不破,连徐子桢都胜不了……”
颜玉淙打断了他的话:“我所说的是当今大金国四王子殿下,完颜宗弼!”
柳风随猛的抬头看向她,眼神凌厉如箭,默默的一言不发,良久之后才开口道:“这笔交易,我应了。”
颜玉淙反倒是警惕了起来,眼神狐疑地在柳风随脸上打着转。
柳风随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尘土,淡淡地道:“带我去见兀术,他自会知道我投诚真假。”
颜玉淙迟疑了一下,不过很快就放下心来,柳风随和徐子桢之间发生的事她全看在眼里,做不得假,而且就算带他进了右路军大营又能怎样,他就只有区区一个人,翻得出多大的浪花来?再者,这次潜伏太原的任务完全失败,总要有点拿得出手的东西带回去才好。
看柳风随气定神闲的样子,莫非他知道些什么旁人不知道的秘密?
颜玉淙咬一咬牙,终于决定:“好,一言为定。”
啪!
两只手掌轻轻相击,交易达成。
……
“叔,叔!快起来,太子殿下来了。”
宝儿在屋外焦急地呼唤着,时已近午,徐子桢兀自还在酣睡,赵桓却来到了院子里。
赵桓却在院里的凉亭中端坐着,不急不躁,他现在对徐子桢已是一百个服气,别说只是等一会,就是让赵桓登基后封徐子桢个世袭王位也绝对没问题。
在宝儿一迭连声的催促下徐子桢终于出现,他衣衫不整哈欠连天地走出屋来,到了凉亭里坐下,自顾自倒了杯水一饮而尽,问道:“殿下这么早来找我干嘛?是去赏月楼还是寻芳阁啊?”
赵桓笑道:“贤弟昨日方才新婚,怎的今日便又惦记那等去处?愚兄此来不为别事,而是该回京了,特来向贤弟告辞。”
徐子桢一个哈欠打到一半,张着嘴看向赵桓:“要走?哦,是该走了,不过正好有些事得请太子帮个忙。”
赵桓现在巴不得徐子桢多欠他点人情,方便以后拉拢他,赶紧点头道:“贤弟但说无妨,愚兄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