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晋却并不在意,也没问徐子桢关于这次平乱的具体细节,他和几个下属一直在这里深居简出,可西夏那些事全都没漏过他耳朵,云家那么大的体系,自然有他们的情报传送系统。
两人闲聊了几句后徐子桢就直奔主题,扭扭捏捏地将云尚岚的嘱托说了出来,杜晋倒很爽快,直接应了下来,不过他不跟徐子桢一起走,人多了目标就大,等到了汴梁他自有办法找到徐子桢。
事情商定后徐子桢便起身离开了这里,时间已经很紧,他要早点到汴梁才能更多胜算完成自己的计划,关于路线他也定好了,先不直接往东,而是绕点路穿东南方的凤翔府,然后再东行过河中河南郑州一路,最后抵达开封汴梁。
金国已经撕毁协议悍然兴兵,此时的大宋北端如太原府真定府等一线已尽落金国之手,这是刚才从杜晋处听来的消息,也让徐子桢临时改变了行路方向,他不怕金兵,但是不想再耽搁时间了。
没日没夜的赶路又继续了起来,徐子桢现在心无旁骛,只有赶路赶路赶路,依旧还是老样子,两个时辰休息一下,然后吃饭,然后继续赶路,几天下来那几匹马都有些打蔫了,徐子桢本还想再坚持几天,可在到了京兆府时他不得不停了下来。
卓雅终于支撑不住,累得病倒了。
第283章:又见徐秉哲
徐子桢急着想赶到汴梁,哪怕在路过德顺军地界的时候也忍住了没去看看种师中和柳风随他们,可是就算再急他也不可能把卓雅丢下扬长而去,不说人家是位金枝玉叶的公主,就说徐子桢这惜花的性子也做不出来.
京兆府位于永兴军路地界,算是这一路的省会,治下有长安咸阳等州县,是大宋时期军事及商业重地,徐子桢原本只知道地名,可当来到城外时顿时恍然,这不就是西安么?
巍峨高大的古城墙安静地耸立着,带着股无声的威压,徐子桢曾在他那年代去过西安,自然一眼就认了出来,这里曾经作为秦汉等朝的国都,城墙自然也是别处无法比拟的。
故地重游,却已不是在同一个时代,这种感觉很奇怪,可徐子桢暂时没这份闲情雅致,匆匆带着卓雅进城随便投了家客栈,他心里直懊恼,真不该这么玩命的赶路,现在终于赶出事了,这一病也不知道得耽搁多少时间。
卓雅自己就是个神医,但老话说医者难自治,何况卓雅现在已经烧得迷迷糊糊的了,徐子桢生怕她一不小心拿刀伤药给自己吞下去,那就顺带着再治肚子疼吧,还是当地找个大夫靠谱。
京兆府很繁华,街上车水马龙热闹无比,徐子桢是两眼一抹黑,最后还是问了掌柜,才打听到离这最近的一家医馆的位置。
到了医馆找到大夫,把卓雅的情况简单一说,也就是疲劳过度加感冒,配点药休息休息就好,春天得风寒的人多,大夫都懒得出诊,配了些药用黄皮纸包作一串,让徐子桢拎回去自己熬。
从医馆回客栈只隔了两条街,徐子桢拿着药加快脚步走了回去,卓雅的脾气出奇的倔,明明已经病得不轻了还是咬着牙不吭声,要不是最后实在支撑不住摔下马来,徐子桢都不知道她病了。
他这边刚转过一个街角,就听身后传来一阵筛锣声和呼喝声,转头一看是一列仪仗,打头的是两排穿戴簇新的衙役,手里高举肃静回避的牌子,随后是四乘大轿,两顶在前两顶在后,一队兵卒在队后压阵。
两名衙役端着水火棍在前头驱赶行人,那些稍稍回避慢些的就直接拿棍子打,摊子摆得近些的直接掀翻,热闹的大街上顿时鸡飞狗跳一阵慌乱,徐子桢暗骂一声避到一旁,他现在还是逃犯,而且卓雅在客栈等着他的药,能不惹事就尽量不惹事。
街上的百姓也是纷纷闪到旁边,唯恐避之不及,脸上都是敢怒不敢言的神情,可偏偏还是有人没能避开,就在徐子桢身旁不远处有个老头,本来正背着手瞎逛悠,也不知道是耳背还是反应慢,竟没能及时避开,两个衙役看都不看直接拿棍子拍了上来。
水火棍是衙役专用的东西,差不多有茶杯口粗细,一人来高,这东西要砸实在了就连徐子桢这样的小伙子都受不了,更别说那老头了,眼看棍子就要砸在老头腰上,徐子桢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拖开,两根棍子一下落空。
两个衙役对徐子桢狠狠一瞪眼,好在没过来找麻烦,接着开道走了过去,那老头被徐子桢这么猝不及防一拽差点闪了腰,哎哟一声坐倒在地。
徐子桢慌忙把他拉起:“老爷子对不住,我不是故意的。”
老头拍拍身上的尘土,不在意地道:“没事,要不是你老子这两棒子就吃结实了。”说着侧头看看那队仪仗,啐了一口低声骂道,“王八羔子,早晚收拾你!”
徐子桢又看了一眼老头,见他五十来岁年纪,个头倒不矮,就是半眯缝着眼睛,眼珠子骨碌转着,怎么看都有些猥琐,身上穿了件半新不旧的葛衫,浑身上下也没个挂饰,看着连有钱人都不象,徐子桢忍不住笑道:“您还打算半夜杀他家去怎么的?”
老头白了他一眼:“你当老子傻啊?那好歹是京兆府尹,老子不过是过过嘴瘾你也信?”
徐子桢恍然,原来是京兆府一把手,难怪这么嚣张,他下意识地转头又看了一眼几顶轿子,却见一顶轿子忽然掀起帘子,露出一张脸来,象考察似地打量着街边的景色,徐子桢脸上的笑容猛的僵住。
那张脸他太熟悉了,最近这段日子里时常在他脑海里翻滚,不是别人,正是当初在金城关宣读圣旨贬谪温承言和捉拿自己的那位钦差——徐秉哲!
徐子桢的脸瞬间变得铁青,同时赶紧低下了头,徐秉哲是认识他的,万一被他看见就是个麻烦,但是他没打算立即离开,而是不着痕迹地躲到了人后,仪仗一过他就冲老头摆摆手告辞,然后远远跟了过去。
当初逃出宋境是自己的计划,这倒没什么,可温承言如此清官,却接连遭贬,就是这班奸佞之臣搞的鬼,这口气要是不出徐子桢实在憋得难受。
在跟了几条街后,仪仗停在了一处宽敞宏伟的建筑前,门楣高耸气派非凡,正是京兆府公堂,轿子落下后徐秉哲和另一名中年官员下得轿来,徐子桢立刻明白了,那人才是京兆府尹,徐秉哲怕只是路过而已。
他的猜测立刻就证实了,后边两顶轿子里下来了两个妇人,一个老些,一个年轻些,京兆府尹过去作了个揖,笑吟吟地道:“正彰见过老夫人,嫂夫人!”
那年轻妇人福了一礼,随即搀住老妇人,老妇左右看看,对京兆府尹点点头道:“多谢贺大人,这可打扰了。”
贺正彰笑道:“老夫人可折煞正彰了,我与秉哲兄亲若兄弟,谈何打扰?”
徐秉哲在一旁也笑眯眯地搭着话,一行人随即进了府内,大门又关了起来。
徐子桢在远处角落看得清楚,心里默默盘算着,可是京兆府门前禁卫森严,寻常人连大门口都无法接近,更别说混进去了。
他想了想还是先回客栈把卓雅医好再说,顺便慢慢想点子报仇就是,主意打定他转身就要准备走人,可刚转过脸就发现身后一张满是皱褶的老脸正瞪着他。
第284章:拿他老娘开刀
徐子桢吓了一跳,脱口而出道:“w0'ka-i!您怎么跟来了?”
老头认真地打量着他,忽然嘿嘿一笑:“看样子是你打算半夜杀他们家去吧?哎,你小子跟那姓徐的有仇?”
徐子桢倒是一愣:“您怎么知道……啊不是,我的意思是您怎么认识他?”
老头撇了撇嘴:“满大街都在说呢,这姓徐的本来是秦凤路上哪个府的府尹,最近被调去当开封府尹了,这回是路过京兆府顺便拜会一下那姓贺的而已.”
徐子桢听老头话里对两个当官的殊无敬意,正奇怪着,忽然辨过味来了:“开封府尹?就那王八蛋?”
老头乐了:“看,老子就知道你跟他有仇吧?要不怎么骂这么顺溜。”
徐子桢气恼得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开封府当年的府尹是龙图阁大学士包拯,赫赫有名的包青天,徐秉哲尖嘴猴腮一副猥琐样,光卖相就和包大人天壤之别,况且他还是王黼老贼一系的货色,今后开封府指不定被他祸害成什么模样了。
老头见徐子桢不说话,捅了捅他低声说道:“其实你要弄死他也不难。”
徐子桢正在气头上,想也不想就问道:“怎么弄?”
老头神神秘秘地说道:“京兆府有钱人多,你买把菜刀劫道去,等劫够钱再找一杀手……”
徐子桢扭头就走,老头还在身后叫道:“哎哎,这法子不行我还有别的招呢。”徐子桢又站定脚步回头瞪他一眼:“您要吃得太撑就自个儿溜达几圈去,别跟这儿逗我行么?”
老头不乐意了:“嘿你个小兔崽子,不是你自己说的跟那姓徐的有仇么?我这好心给你出主意呢。”
徐子桢道:“谢了,我那儿还有个朋友病着呢,回见。”说完扬了扬手里的药包转身就走,这老头神神叨叨的,还是离远点的好。
回到客栈时卓雅已经睡着了,徐子桢拿手探了一下,额头上烧得滚烫,脸颊上泛着病态的晕红,嘴唇却是苍白的,他不敢耽搁,赶紧找店小二借了炉子药罐熬起了药。
熬药是个慢活,他站在炉边看着火,脑子里想着徐秉哲的事,他跟姓徐的还不至于说深仇大恨,但要是不做点什么出出气却是怎么都感觉不爽的,只是那小子现在住在京兆府尹家里,除非真的半夜摸进去,要不然怕是连面都见不着。
等药熬好他也没想出好办法来,只得先把这事搁一边,端着药碗进房喂卓雅喝了再说。
卓雅已经烧得迷糊了,徐子桢坐在床头将她抱在怀里,喂着她慢慢喝着,看着卓雅憔悴的面容,他的心里忽然很愧疚,人家好歹是一国公主,就这么跟着自己玩命地赶路,才几天工夫就弄得这一场大病,都是自己造的孽。
他正想着,一不留神碗口歪了下,结果小半碗药全都倾翻在了卓雅衣服上,徐子桢慌忙把碗放下,手忙脚乱地给她擦着,还好药已经凉了,不至于烫着人,只是在衣服上留下了一滩深色的药渍。
徐子桢望着那滩药渍有些愣神,忽然想起一件事,这次走得太急,几乎没带什么行李,卓雅更是空身上路,自己和大野倒无所谓,俩大老爷们脏点就脏点,可卓雅居然也跟着这么忍了下来,也从没说过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