渔色大宋 第178节

酒楼门口出现了一个佝偻的老头,身上穿着件洗得发白的道袍,一头稀疏的花白头发挽了个小小的髻,肩上挎着个小布包,手里提着杆白布幡,上边写着:铁嘴神算鬼谷子!

第248章:贫道送你一卦

西夏本就是多民族混居的国度,党项人、汉人、吐蕃人、奚人到处都有,兴庆府内和尚道士喇嘛也都见得到,这个时辰见到个道士倒也不算奇怪,再说这道士的装束打扮明显就是个走江湖卖嘴皮子的,算不得正统道家.

徐子桢只作不见,自顾自喝着酒,那道士进了门也不多看,选了个徐子桢邻近的桌子坐了下来,要了一壶酒一碟熏马肉,搁下了布幡慢悠悠地喝了起来,那双浑浊的老眼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徐子桢,却再没有下文了。

酒楼内生意不多,连徐子桢带那道士也就四五桌客人,都是各吃各的谁都不理会,徐子桢一副颓废丧气的模样,不停地喝着酒,嘴里不住唠叨嘀咕,无非就是什么皇上过河拆桥公主忘恩负义之类的,旁边的酒客更不敢多嘴,匆匆结了帐走人,生怕徐子桢在这儿胡言乱语惹来官兵害自己倒霉,只有那道士依然自顾自喝着,完全象是没听到似的。

就这么过了半个多时辰,徐子桢终于醉倒了,硕大的酒坛啪的一声落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残余的酒水溅得到处都是,而他更是趴倒在桌上,脑袋上扣着那个海碗,呼呼大睡了起来。

门外忽然进来一个魁梧高大的汉子,正是大野,来到徐子桢身边低声叫了他几下,看看没反应,不禁苦着脸嘀咕道:“不就是个公主么,少爷你也真是的,何必……”话刚说一半,徐子桢忽然抬起头哇的一声吐了出来,他这一顿根本没吃任何东西,因此吐出来的也只有酒水而已,只是经过胃里之后这味道变得极为刺鼻难闻。

徐子桢这一吐倒象是清醒了几分,睁着通红的醉眼拍桌吼道:“老子的酒呢?拿酒来!”他嘴里叫嚣着,可身子却根本没了力道,坐都坐不住,眼看歪歪斜斜的就要摔倒。

大野顿时慌了手脚,一把将徐子桢扶住,半哄半拽地硬将他拖出酒楼,临走时还不忘丢一锭银锞子在柜台上替徐子桢结帐。

得亏大野身子结实力气大,这才把徐子桢带回了客栈,而且这短短一段路上徐子桢也没闲着,挣扎着还要喝酒不说,吼几声还吐几口,显然喝得已经九分九醉了,一路上引得别人无不回头观望看他的洋相。

回到客栈进了屋,大野才把门带上徐子桢就自己站直了身子,眼神清澈冷静,哪有半分醉意,他脱了身上被吐的一塌糊涂的衣服,就着盆清水擦着身子。

大野透过门缝望着外边,低声道:“少爷,怎么那道士不跟你搭话?难道被他看穿了?”

徐子桢道:“看穿还不至于,不过演戏没那么简单,我怎么说也杀了那么多夏兵和三绝堂的人,现在说叛逃就叛逃,萧家又不全是二货,哪会就此相信?”

“那接下来咱们干什么?”

“明天接着喝,顺便白天先闹腾闹腾去。”

两人低声对着话,却全然不知在他们隔壁屋里正有一只耳朵贴在墙上听着,耳朵的主人面带微诧,正是被徐子桢掳来的卓雅公主。

第二天快晌午的时候,徐子桢再一次出现在了皇宫门外,眼中满是血丝,混身酒气冲天,一副宿醉未醒的样子,大摇大摆走到禁军面前叫嚣着要见皇上。

这班禁军不是昨天当值的那班,但也已经听说了徐子桢这档事,一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假驸马,只因为救过公主有过功,就自以为是拽得跟什么似的跑来宫门口吆五喝六,要不是昨天李公公特地关照过,说皇上不让他们难为徐子桢,只怕他们早已涌上前来将徐子桢以谋逆罪当场格杀了。

现在没人难为徐子桢,可也没人为他通报,皇帝哪是那么好见的,就算臣子要见驾也得先递牌子通禀,一得看官职级别,二得看所奏事大小,象徐子桢这样胡搅蛮缠的谁会理他?

可是徐子桢闹得愈发的欢腾,站在宫门口大声叫着李珞雁的名字,让她出来给自己一个交代,这下子那帮禁军可真看不下去了,现在你已经没了驸马的念想,公主的名讳岂是你一个布衣能叫的,而且在这宫门要地撒着酒疯耍着无赖,当下便有几名禁军上来一把将徐子桢拖了下去。

他们倒真没难为徐子桢,至少没宰他,可一顿揍却没免掉,徐子桢身手好,但毕竟架不住宿醉未消混身无力,最终那些禁军将他象条死狗般的丢到了远处角落,并恶狠狠地警告了一番。

当晚鼻青脸肿的徐子桢又到了那家酒楼,依然是一大坛子酒独自一气猛灌着,大野哭丧着脸在旁边陪着,喝到一小半时那个道士又出现了,这次他好奇地看了一眼徐子桢,不过还是没上去说话,依然坐到一旁慢悠悠地吃着喝着,直到徐子桢醉倒,大野扶他回去。

到第三天的时候徐子桢忽然变乖了,虽说还是来到了宫门外,但却已没了起初嚣张跋扈的样子,反而低眉顺眼地陪着笑,偷偷摸出银两来塞给带队的禁军统领,请他帮忙进去叫一下李公公。

只是上边早就发了话,谁还敢理他这茬?禁军的银子倒是收了,可等了半天还是没人来见他,李珞雁是不可能出现的了,就连李公公也没再露过面。

于是晚上徐子桢又出现在了那家酒楼,有酒无菜喝到醉,老道士依旧老时间出现,今天更是客气了些,对着徐子桢笑吟吟地点了点头,只不过徐子桢没理他。

很快全兴庆府都知道了这档事,从百官到百姓口口相传,玉屏公主的情郎寻来了,寻死觅活要见她,但公主的芳心已转向了小牟大人,这位情郎只得日日在酒楼买醉。

皇家的颜面容不得任何人玷污,到第四天徐子桢再去的时候禁军已不准他再靠近了,皇帝彻底翻了脸,吩咐下来一见他就打出去,但当今圣上还是仁慈的,没有下旨捉拿他。

今天是徐子桢喝得最多的一天,但是出奇的还没醉倒,扶着酒坛子低声喃喃自语,衣衫脏乱神情憔悴,胡子也乱糟糟的一圈,整个人看起来活象个乞丐。

道士又来了,不过今天他直接走向了徐子桢面前,问也不问坐到了他面前,徐子桢一瞪眼刚要发火,道士就眯眼捻须慢条斯理地道:“这位公子,贫道与你日日在此间相逢,也算有缘,贫道愿送你一卦。”

第249章:算天命

徐子桢醉眼惺忪地睨了他一眼:“算命的?省省吧,老子不信这套。”

道士轻笑一声:“公子莫说不信,贫道已算出公子近日将有血光之灾。”

徐子桢强睁着醉眼瞪向道士,大着舌头道:“老子又没月经,哪来的血……呃,血光之灾?”

“贫道混迹江湖数十载,与人算卦从未失算过,公子若不信贫道之言,只怕……”

老道士轻捋颚下那撮稀疏的山羊胡,眼睛眯缝着,摇头晃脑的,看不出有什么仙风道骨,倒有几分老神棍的味道。

徐子桢看着象是随时都会醉倒,拄着酒坛子瞥了一眼道士身边的布幡,不屑道:“鬼谷子?嘁!你不过是个算人命的,老子……呃,老子可是能算天命的,你跟我显摆?有多远……滚多远去。”

“天命?呵呵,公子便是不愿听信贫道,也无须用这等无稽之言来敷衍贫道吧?”

“爱信不信,不怕告诉你,十万夏军大败于杏子堡就……呃,就是老子早就算到的。”

徐子桢明显喝高了,也不顾酒楼里还有其他客人,就这么高声叫嚣着,这里毕竟是西夏国都,妄论国事是死罪,更何况这位仁兄居然哪壶不开提哪壶,说什么西夏大军的败绩,旁边几桌酒客都向他投来了诧异惊骇的目光,有几人已经偷偷结帐准备走了,省得被株连。

鬼谷子不象这么胆小,只是轻笑着摇头,没有再说话,但脸上显然是一副完全不信的神情。

徐子桢瞪起眼一拍桌子:“怎么,不相信?”

鬼谷子笑眯眯地说道:“贫道也能算天命,去年金国攻辽之事贫道也是早已算到。”

徐子桢冷笑一声:“你也能算?那老子问你,你可知耶律延禧哪一年死?耶律大石将来有多大出息?大夏的下一任皇帝又是谁?”

一连串问题问出,鬼谷子脸上的笑意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和刚才那几个酒客同样的惊怖之色。

徐子桢傲然一声冷哼,回头继续喝起了酒,再不理他,鬼谷子没再追问,但心中却有如惊涛骇lang。

耶律延禧就是大辽的最后一任皇帝天祚帝,早在几年前他就已经因为金国的进逼而逃亡在外不知所踪,有传闻说他躲在某个无人知晓的角落依旧在暗中指挥着契丹儿女为复国复仇努力着。

而耶律大石则是辽太祖耶律阿保机的八世孙,精通辽汉文字,又极擅骑射,是个文武全才的人物,曾经在天祚帝流亡后与众大臣拥秦晋王耶律淳为帝,耶律淳死后他又拥萧德妃为太后守卫燕京,再后来又杀朝臣自立为王。

前两年宋金联军合围燕京,耶律大石带着两百铁骑突围,竟然打得宋军数万人马溃逃,并且顺利地逃离了宋军的封锁线,其统兵作战的能力及对时机的正确把握可见一斑,不论文功还是武力都给世人留下了一个震撼的印象。

辽国百姓对他恨之入骨,因为他在契丹人眼里就是个十足的叛徒,可是却没人敢看不起他,前年开春时耶律大石以青牛白马祭天,整顿队伍向西进发,这时候也不知打到了哪里。

鬼谷子只是随口一说,以用来讽刺徐子桢的无稽之谈,却没想到对方竟然爆出了这两个神秘人物,而且这还不算完,徐子桢竟然还一口说出自己知道下一任大夏皇帝是谁,要知道太子刚去世,新的太子之位就连崇宗自己都还没决定,他怎么会知道?

徐子桢这边喝得痛快,大野已经急得满头大汗,他没喝酒,自然是清醒的,徐子桢喝多了满嘴胡言乱语,要是被人跑去官府举报一下,那铁定是个**烦事,当下他再不管那么多,一把将徐子桢拉了起来,低声道:“少爷你喝多了,咱们走吧。”

他一边说着一边从怀中掏出钱来,仔细点了十几个大钱,叫小二过来结帐,随即慌慌张张地拖着徐子桢出了门,这一切都落在了鬼谷子的眼里。

……

夜已深,一轮明亮的钩月高高挂在空中,这个时辰城中百姓大多都已入睡,但也有例外,比如萧府。

书房内的烛火此时依旧亮着,萧太师端坐在书桌后,眼皮半垂面无表情,桌前垂手站着一人,正是那位铁嘴神算但算不过徐子桢的鬼谷子,这时的他正安安静静站着,没有发出半点声响,主子没说话,他自然不会僭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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