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子桢看了一圈屋子,门上窗上都已贴上了大红的福字,墙角房梁更是收拾得一尘不染,床上放着一套崭新的衣服鞋袜,桌上还摆上了几色干果,过年的味道已经在这短短时间里被寇巧衣给摆弄了出来。
收到这么个细致体贴又貌美如花的丫鬟真是天大的福气,徐子桢暗暗感慨了一番,眼珠一转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唉!不理我,看来你是不怎么会想我的了。”
寇巧衣一跺脚,红着脸嗔道:“公子!”
“哈哈哈!”徐子桢最爱看的就是寇巧衣被他调戏得脸红,昨天一晚上的烦闷顿时一扫而空,只是他的笑声渐渐收起,轻轻握住寇巧衣的纤手,柔声说道,“巧衣,答应我一件事,若是哪天我逼不得已要离开,你千万莫着急惊慌,只要好好活着,等我回来找你。”
寇巧衣的俏脸顿时一紧,她是个冰雪聪明的女子,哪还听不出徐子桢这话里的意思,立时急道:“公子你这是何意?莫非遇到了什么为难之事么?”
徐子桢见她这神情,自知话说得重了些,但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要收回来已经来不及了,他笑嘻嘻地刮了一下寇巧衣挺翘精致的鼻子:“傻丫头,我能有什么为难事?”
寇巧衣哪肯相信,眼睛都急红了:“若非如此,公子又何来这番话?什么要我好好活着,莫非有人要害公子么?”
徐子桢嘿嘿一笑:“我只是说可能会离开,而且那也只是因为我有要紧事得去做……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家公子我的本事,谁能这么容易害我?别忘了,我可是天生灵通。”
这天生灵通四个字就象一道符咒,渐渐将寇巧衣的情绪稳定了下来,自从夔州相识后她见识过徐子桢的各种神奇,比如预测杏子堡一战会大胜,比如那把火铳,还有徐子桢的勇武……
寇巧衣深吸一口气,尽管眼中还含着泪,但已安静了下来,一字一顿坚定地说道:“公子,巧衣答应你,定会好好等着你回来寻我!”
……
和夏国使臣约定的时间到了,徐子桢依旧跟随着温种二人来到昨日的地点,西夏二皇子和萧也已经到了,身后是一片兵士,整齐地站列成纵队,每人手中各牵着两匹骏马,在二皇子的面前还摆放着一溜木箱,盖子全都开着,露出里边一个个闪亮的银锭。
西夏人还挺猴急,徐子桢还有一个没明白的就是崇宗和萧家为什么这次站到了一条阵线上,这么急着求和。
温承言走上前道:“劳贵使久候了。”
二皇子微微一笑:“我等也是才到,温大人,不知是否可以交接了?”
“自然可以。”温承言点点头,一招手,几名兵士带着三人走了过来,正是芏嗣泽萧玄以及谢公公。
芏嗣泽在这些日子里并没有受到任何为难,吃喝不缺,除了神情有些憔悴外倒是没什么不妥,而萧玄和谢公公就不同了,均是脸色蜡黄眼窝深陷,身上也是脏臭不堪,甚至比街角的乞丐都有所不如。
二皇子依旧面带微笑,象是没见到二人的惨样,而萧也居然也没什么大反应,只是在见到萧玄的那一刻眉头挑了一下。
银子和马都在了,人也带来了,接下来就是交接手续,温承言刚要下令让人将芏嗣泽等三人送过去,忽然听得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圣旨到!”
第239章:英雄变逆贼
随着喊声落下,一队骑兵从关内出现,约莫有百来人左右,转眼功夫就来到了和谈处,在场所有人的神色均各自一变,二皇子身后的西夏兵士已在第一时间冲了过来护住了自己的主子。
只是那队骑兵并没有理会西夏一众,而是将队型散开将温承言等人围了起来,手中长刀出鞘,面容冷峻杀气隐现,却没一个是兰州府内的兵。
徐子桢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地感觉到了不妙,这圣旨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这节骨眼上来,而且不用问,后边还有钦差,看这架势不用问就是针对温承言来的,抢功,甚至落罪。
西夏兵士不敢懈怠,齐齐拔刀警戒,但那队骑兵却连正眼都没看他们,中间忽然向两边一分,空出一条道来,又是几骑人马从关内出来,穿过人群来到温承言面前,为首一人年约中旬,脸型瘦削眼如绿豆,一副猥琐模样,颌下几缕稀疏的山羊胡随风轻拂,徐子桢一看就知道这货不是好鸟。
“温兄,多日不见,不知近来可好?”山羊胡眯起眼睛对温承言笑道。
温承言明显一怔,却随即敛衽深深一礼:“下官参见徐大人!”
种师中在徐子桢耳边压低声音道:“此乃秦州府尹徐秉哲,属右相王黼心腹。”
徐子桢一听见王黼这名字不自禁地心里一跳,咬牙道:“又是那老王八蛋,怎么啥地方都有他的事儿?”
种师中道:“莫要急躁,且听他如何说。”
徐子桢深吸一口气,强自按捺住了心里的怒火,秦州府统领秦凤路各州府,温承言自然也是归这徐秉哲直接管辖,而且人家现在连自己的亲兵都带来了,现在自己跳出来根本一点好处都没有。
“哎呀温兄你这是作什么?你我兄弟莫非还要如此客气么?”徐秉哲假惺惺地伸手虚扶温承言,却依然骑在马上不动分毫,等温承言礼毕后忽然翻手亮出一幅黄绢,脸色一肃,高声喝道,“兰州知府温承言接旨!”
温承言刚站直身子,闻言立即一撩袍服跪倒在地,口中山呼万岁,旁观众人也都跪了下来,徐子桢本不愿对这种人下跪,但现在不是冲动的时候,只得忍着也跪了下来。
徐秉哲骑在马上高声诵读圣旨,全是些骈四骊六的话,徐子桢没一句听得明白,可偏偏还得继续跪着,正不耐烦间却听徐秉哲诵道:“……温承言护城周全保民平安,其心可勉其功可嘉,着即进京述职,另擢他用……”
徐子桢一惊,这算是他能勉强听懂的一句话,可偏偏不是什么好事,至少在他看来是这样,温承言知兰州府事才区区几个月而已,就忽然间没有任何预兆的调他回京,完全不符合宋朝任期制度,也不符合常理。
而且徐秉哲是王黼老贼的狗,他来宣读的圣旨肯定也带有老贼的意思,苏州府那件事时温承言是狠狠得罪了一把老贼的,这时候把他调回去,肯定不会有什么好事。
圣旨已经诵读完毕,温承言谢恩接旨,脸上神情没有任何变化,这个突发事件象是早在他预料之内。
“这位壮士不知如何称呼?”
徐子桢还在胡思乱想着,忽然听到徐秉哲叫他,他心里正烦乱着,下意识地接嘴道:“老……在下徐子桢。”
徐秉哲脸上忽然挂起一丝莫名的笑容:“哦?原来阁下便是徐子桢?久仰,久仰!”
不好!
徐子桢一眼瞥见徐秉哲脸上的笑容,心里顿时一凛,还没来得及做任何反应,旁边那队骑兵忽然齐齐飞出数十道长索,徐子桢措手不及顿时被捆了个结实,脚下无法站稳,一头栽倒在地上,几人纵马过来将他揪起,五花大绑捆了个结实。
温承言和种师中大惊失色,同时叫道:“徐大人,你这是何意?”
徐秉哲一改片刻前的笑容,脸上变得阴沉无比,却不理他二人,径直走到西夏众人面前,双手负于背后,神情倨傲地说道:“尔等留下银两马匹便去吧,本官尚有要事在身,恕不远送。”说着手一挥,几名他的亲卫从兰州守军处将三名俘虏押了过来。
三人在经过徐子桢身旁时眼中神色各自不同,芏嗣泽皱了皱眉看了一眼徐子桢,谢公公满脸的幸灾乐祸,萧玄则是眼神闪烁不知在想些什么。
西夏众将他们接了过去,却没有立即离去,而是站在一旁看起了热闹,徐秉哲也不理他们,转身走到徐子桢身前,喝道:“大胆徐子桢,你可知罪?”
徐子桢一脸愤怒:“老子有什么罪?守兰州有罪还是打西夏有罪?”
徐秉哲冷冷一笑,没有答他的话,温承言和种师中按捺不住了,刚要上前争辩,却被徐秉哲的亲卫隔了开来,这里距离金城关并不远,徐子桢被绑全被关内的将士看在眼里,而且今天是西夏和谈的交接,甚至还有不少百姓也挤到了关上看着热闹,徐子桢是他们心目中的英雄,这下被绑顿时惹得关内一阵喧哗**。
“咳!本官这便告诉你,你有何罪。”徐秉哲咳嗽一声,抬头扫了一眼众人,又回过头看向徐子桢,冷冷地道,“逆贼徐子桢,身为他国细作潜入我大宋境内刺探机密窃取军情,更杀害我大宋朝廷命官,阴险狡诈罪大恶极!”
哗!
这几句话顺着风向清楚地飘入众人耳中,关上顿时一阵**叫嚷,徐子桢是细作?这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谁家的细作会单人独骑冲进对方几万大军中取先锋首级的?谁家的细作会舍命混进敌军老巢并捕获敌军主帅?
不说别的,如今整个兰州城上下谁都把徐子桢奉为英雄,徐秉哲的这话在他们听来简直就跟放屁没两样。
“呸!放你娘的屁!”徐子桢已经破口大骂了起来,杀害朝廷命官?不就是炸死了王黼老贼的外甥么?
他的脸上满是愤怒,但视线却不着痕迹地扫了一下不远处的萧也,脑子里飞快地转了起来,这个变故超出了他的计划之外,也会带来更好的效果,只是眼下最大的问题是怎么脱身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