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儒却浑似没有听见,自顾的走进帐内,找了个座位漫然坐下,语气里带有几分讽刺意味:“难道说,二位将军还指望着归顺朝廷?”
“不是指望,是已经归降了朝廷。”
李傕说得掷地有声,这个时候,也不怕同李儒实话说了。
哪想,李儒脸上不见丝毫惊讶,反倒是嗤夷一笑,斟上杯美酒,优哉游哉的品上一口后,笑容十足道:“若是指望朝廷,二位将军恐怕要失望了。从你们这里返回的那支队伍,已经悉数覆湮,这会儿估计被野狗咬得只剩下了骨头。”
“哦对了,顺带说上一句,我还令人放出风去,说是二位将军不满朝廷责斥,动手杀了朝廷使者,以泄心中愤恨。”
李儒说得淡然,然则在李傕郭汜听来,却是彻底的傻了眼儿,如遭晴天霹雳。
反应过来的郭汜直接拔出腰刀,满脸怒容的举起擂上前来,愤怒至极的破口大骂:“李儒,你这头疯狗!你自己想死就去,为什么还要拉上我们!”
这回李傕没再拦着,因为他也恨不得立刻将李儒五马分尸,方解心头之恨。
生死在即!
坐在位置上的李儒纹丝不动,既不求饶,脸上也无惧色,只是如方才一般的平淡语气:“你们觉得归顺了朝廷,就能有活路了吗?”
郭汜手中斩下的刀锋闪烁着寒芒,硬生停在了半空。
“朝廷已经给予了我们赦免,难道还会反悔不成!”他如是质问起来。
“那以后呢?谁敢保证朝中那些大臣不会随便安个罪名,将二位将军处死?要知道,在太师主政的时候,他们可没少受二位将军的辱谩。你们觉得,他们咽得下这口气吗?”
李儒的这番话,可谓是字字诛心。
果然,听完之后的李、郭二人,迟疑了。
“董公待我等不薄,我们自然记得。不是我们忘恩负义,实在是没那能耐,手中仅有七八千将士,根本无力与朝廷对抗。”
李傕叹了口气,如果可以,谁不想万人之上。
李儒听后,霍然起身,手指着南方,大声喝道:“几年前,一群头裹黄巾的农民都敢揭竿而起,甚至于差点攻进洛阳。难道二位将军统兵多年,还不如一群贩夫走卒!”
这一声大喝,犹如醍醐灌顶。
李傕、郭汜怔在了原处,之前因为对手太过于强大,所以他们从未想过反抗。
“是想当一方霸主,还是卑躬屈膝的去做朝廷走狗。二位,好生想想吧,告辞!”
说着,李儒离开席位,决然的往帐外而去。
李傕郭汜茫然小会儿之后,对视一眼,皆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当年作战时的凶戾之色。
朝廷使者被杀,这已成事实。
既然无路可走,不如舍命搏他一搏!
两人见李儒离去,同时转过身来,抱拳齐声挽留:“请军师教我!”
第五六零章 唯有情字最伤人
时间转瞬,来到了十月十七。
靠近大司马府邸以东的空地,建起了一座新府,门口匾额上挂着的‘戏府’二字,可知这家主人的身份。
这也是吕布送给戏策的新婚礼物之一。
为此,吕布不惜动用了上万名工匠,愣是在半个月内,赶建完成。
给大门匾额题书之人,是被后世称作‘草圣’的张芝手笔。甭说后世,即使放在当下,也是千金难求的无价墨宝。
府中,管事、婢子、仆人,应有尽有。
也由此可见,戏策在吕布心中分量。
傍晚,月出星空。
清风习习,带来几缕凉意。
庭院中央的石桌,桌上放有一壶凉酒,和一只白玉酒杯。
坐在桌旁石凳上的戏策摇了摇空了的酒壶,眼神迷离,微带醉意的提高了声音,让管事换满,接着再饮。
月光映洒而下,落下的银色光辉披在形单影只的戏策身上,在地面留下一道黑色的孤影,偌大庭院中,显得无比落寞。
想喝一场醉生梦死,却越喝越醒。
“喝酒这种事居然不叫我,戏志才,你可真不够意思!”
青衫白狐脸,俊俏少年郎。
不等戏策招呼,郭嘉就已然在石凳落座,直接伸手抓过玉壶,提在半空倾斜。醇香的美酒顺着细小壶嘴,淅啦啦的往嘴里倒去。
接满一整口,郭嘉尽皆吞入肚中,随后用袖袍洒脱的擦去嘴角酒渍,痛快的吼上两声:“好酒,好酒!”
戏策见状,从郭嘉手中夺过酒壶,给自己满上后,朝郭嘉说着:“张医郎屡屡说过,你这身子骨羸弱,以后少喝酒,免得落得跟我一样。”
郭嘉听到这话,沉默了小会儿,才缓缓说来:“戏志才,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里,住着别的女子。”
“住着又如何?我同她,早已是不可能了。在这世间,并不是所有感情,都可以像将军和夫人,两情相悦。”
“既然不想娶,当初你就不该答应。”
戏策扯了扯嘴角,想要露出笑容。
坐在对面的郭嘉见到戏策这般模样,心中也不好受,他皱起极为好看的眉头,声音里有着一丝叹然:“不想笑,就不要笑了。”
“那怎么行,明天可是我大喜的日子。不笑,怎么显示得出我心中的高兴?”戏策端起白玉杯,一饮而尽,笑得极为开怀,甚至笑出了眼泪。
世间文字八万个,唯有情字最伤人。
十月十八,清晨。
天还未亮,浩大的迎亲队伍就已经去到了董家门口,在送上彩礼之后,接上新娘,沿着城内大道,去往戏策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