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老九出门之后,天色尚未完全敞亮,他哼着不知名的小曲儿,脑子里盘算着今年除去税收以外,自家还能剩下多少谷物粮食。
走了小会儿后,他忽地停下了步子,朴实的黄脸上似是有些纳闷儿,他再次嗅了嗅鼻子,好像有一股腥味儿在空气中弥漫。
这种腥味儿不似鸡鸭和猪狗屠杀的那种味道,而是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闻起来有些令人胸膛发闷。
人对未知的事物,总是充满了好奇。
即便是身为农夫的张老九也不例外,他心中好奇,决定去探个究竟,遂顺着腥味儿飘来的方向,慢慢摸索过去。
腥味儿是从市集方向飘来的,这个时候商贩都还未开铺摆摊,街道上更是没有一个行人。
当张老九走到市集门口的时候,那股子腥味已经极其浓烈,甚至有些熏人了,
望着眼前的一幕,张老九眼睛瞪得极大,整个人如是傻了一般,惊住了!
死人!
好多死人!
在他面前不远,两三百具尸体摞叠在一起,像一座四方塔,足有好几人高。
张老九不过是个脸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汉,跟土地打了一辈子的交道,何曾见过这种恐怖景象。
在他瞅到第一眼的时候,就被那名与他正对的尸体的凶煞眼神,而吓得魂飞天外、往后摔倒在地。
随后他连滚带爬,逃也似的跑向官府,咚咚、咚咚的擂响了长安令府门口的大皮鼓。
…………
未央宫,宣室殿。
天子刘协登上帝位,从他时不时的打上呵欠,便能得知,天子昨夜睡得并不安稳。
“臣等拜见陛下,陛下千秋。”殿内的百官纷纷躬身作揖,向天子请安。
刘协刚想说‘众卿平身’,结果往下一瞅,不对啊!
“为何今日早朝,少了这么多位卿家?”
刘协纳闷儿的询问起来,平日朝会的时候,少一两人根本看不出来。但要少了二三十人,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得出来,毕竟空了那么大一片位置出来。
“司空怎么也不在?”
瞄到前方的时候,刘协愈发好奇,位列最前的三公,也只有杨彪和王允两人,少了司空黄琬。
“回陛下,黄司空告了两个月的病假,可能短时间内无法入朝议政。”负责人事的王允出列说了起来。
刘协一听,既然黄琬病了,也就不去管他,指着空着的那些个位置问道:“那其他人呢,难道也病了?”
除去司空黄琬,九卿差了三人,其他的大夫、令史、郎官,也都缺了一大片。
人呢?
殿内众人你看我我看你,皆是不敢开口。
“卿家门怎么不说话了,可是朕问错了?”刘协对此愈发好奇起来,往日朝堂上总有卿家起争执,今日却为何这般安静。
“回禀陛下,其他臣卿来不了了。”
沉默稍许之后,太尉杨彪出列,向天子汇报起来:“就在昨夜,太常卿耿谧,廷尉卿杜睆等二十余位朝臣,惨遭灭门,尸体尽皆摆在庭院,无一活口。”
殿内百官闻言,尽管都有了心理准备,但再次听到从杨彪口中说出,还是不由为之动容。
二十余位朝臣,还有城内许多官员,上百座府邸,一夜之间,全都完了。再加上横尸街头的那些官差衙役,在这一夜之间死去的人数,足有七八千人。
这还是在天子脚下。
何等骇人听闻!
“什么!”陡然获悉此事,帝位上的刘协大惊失色。
在刘协的印象中,敢做出这种心狠手辣事情的人,天下间只有董卓。
可……
董卓前不久,已经死了。
年少的天子在帝位上不知所措,茫然的眼神中带有一丝的畏怯,下方百官群臣,缄默不言。
一时间,偌大的宣世殿内,陷入到一滩死水般的沉寂之中。
好一会儿后,天子总算醒过神来,克制着内心的惧怕,尽量使语气变得平静:“太尉,可知是何人所为?”
杨彪迟疑了刹那,微微摇头:“臣不知。”
然而实际上,在事发的前一天,杨彪曾收到过密信,说是让他夜间不要出门,否则会有大祸。
至于这封信是谁写的,起初还不清楚,不过现在,倒是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除了军队,还有谁能在一夜之间,血洗数千条性命。
至于操纵那支军队的幕后之人是谁,殿内不少人都心知肚明。
耿谧、杜皖等人联手对付吕布的事情,杨彪知道一些,他本以为略施小惩即可,却没想到吕布下令灭杀他们全家。
然则纵使知道事情真相,谁又敢说?
吕布都疯狂到敢灭人全家了,他们手无兵权,如何与之抗衡。能够活过昨夜,或许他们还应该感谢吕布的不杀之恩,这是在给他们重新站队的机会。
“陛下,此等穷凶极恶之事,绝非一般毛贼和江洋大盗能干出来。如此大的动静,势必会惊动守城的军队,陛下不妨召昨夜的守城将军入宫,一问便知。”马日磾作为教授天子的太傅,给出了自己的建议。
老师的话,刘协多少是要听的,况且马日襌说得很有道理。
“昨夜守城的将军是谁?”刘协问。
“回陛下,是宋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