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只有一个,走慢一步,就什么都没了。
反观守城的并州士卒,坚固厚重的城门被破,固然给他们的士气带来了沉重的打击,但援军已到关外不远,他们又岂会坐以待毙,束手就擒?
于是,两个不同阵营的儿郎,鲜血肆洒,挥矛舞戈,热血浸染青石,一具具丧失灵魂的尸体从并不宽阔的石道上接连抛下。
(正如文中所言,大家的支持于我就像是黑暗中透出的光明,使我这个手残废有了坚持下去的动力,纵使每天长达十二小时的夜班时间,我也会努力坚持写下去。)
第四十八章 一个人(中)
城关上的守关士卒仅剩下不到千人,脸上混着血液和泥土,衣甲破开成多块零散的挂在身上,头发蓬散,眼中杀戮与仇恨相互交杂,却从未消散。
关内下的并州士卒已经全部阵亡,冲进关内的鲜卑人狠狠踩踏着他们的尸身,若是发现还有喘气儿的,手中兵器就一阵乱捅,等到彻底死绝才肯罢休。
城关上的士卒几乎双目喷火,那些被戮尸的都是他们的袍泽,是他们曾一同并肩作战的生死弟兄,他们脑中还能清晰的回想起,在不久之前他们还曾一块儿搂着肩膀,胡天侃地,大笑的憧憬着未来,能讨几房媳妇儿。而如今,他们的躯体已经冰凉,大肠和心肺透过破开的肚子,哗哗的流落一地。
生命对他们成了奢望,原来想要活下去,竟会这般艰难。
老将军的刀法渐渐慢了下来,从开始的虎虎生风,到现在几乎每挥舞一次,都要喘上几口大气,高龄的岁数和过重的负荷,使得他日益枯竭的身体每一秒都在承受着巨大的负荷。
爬上城墙的鲜卑人越来越多,并且几乎都是朝着他的这个方向而来。
又两名鲜卑士卒跳进了关上,在第一时间发现张仲的身影之后,眼中冒光,同时举刀从张仲背后袭来。
正扶刀换气的张仲只能回头举刀抵挡,兵器相磕发出一阵刺耳的金属锐响,咣~
张仲身子一沉,单膝跪在地上,兀自死死的举扛手中大刀,只是发酸的两臂已经止不住的开始颤抖。
两名鲜卑士卒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出了浓浓的兴奋,手中兵器很有默契的同时抬起,然后,再一次猛地砸下。
咣当~当当~~
手中的大刀终究没能握住,摔落在地,张仲的身体也随之倒在了地上,神色憔悴,很大口却又极为缓慢的喘着粗气。
他,终究是老了。
趁他病,要他命。
两名鲜卑士卒显然将这个道理发挥到了极致,没有任何的过多话语,一人砍向脑袋,一人刺向心窝,双管齐下。
“休伤某家将军!”
就在两人以为天大功劳即将到手时,身后陡然传来了一声势若奔腾的愤厉怒喝,那两名士卒还未回头,就看见一双粗壮的大手生生透出了他两的胸膛,徒手破甲。
心肺撕裂,粘稠浓厚的血液透过舌苔糊了一嘴,上一刻还想着该如何论功行赏的两人,此刻已然成了难兄难弟,一念天堂,一念地狱。
韩烈将两人的身体拨开,露出那一张雄魁的面庞,重新杀回关上的严信等人赶紧上前将张仲扶起,齐声告罪道:“我等来迟,让将军受苦了。”
“你们……没走?”
老将军先是一愣,看着重新杀回关上的众人,冰冷的心间流过一道温润的暖流。这种情绪,老人无法用言语来形容,原来在他们心头还惦记着自己这个老东西,只是这一次回来,殊不知已是九死一生。
军令如山。
韩烈以为是自己擅作主张回来,忤了老人的军令,使得老人不开心,于是大声说道:“将军,韩烈违抗军令,自知当斩,但就算您要军法处置宰了我,怎么也得先打退了这群驴草的鲜卑人才行。”
韩烈是个直来直去的硬汉,懂的道理不多,但他老娘常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更何况张仲对他,曾有数次活命之恩。
老将军是并州的大人物,不能有半分闪失。
但他韩烈的命,不值钱。
他一直都学不会那些官场里好听的阿谀奉承,从来都是有话直说,但就是这些朴实而又耿直的话语,触动了老人心中最为柔软的地方。
“世伯,我家老爷子闲来总爱吹嘘你们年轻的时候,有多厉害多能打,但侄儿我却不敢苟同,要不咱们比比谁斩的人多?”
严信清逸的面庞带笑,他选择了同韩烈一起杀回,若是就这样扔下张仲不管,他于心有愧。
“比就比,老夫可不会输给你们这一帮年轻的后生!”
老将军也随之笑了起来,心中大感欣慰,在这些年轻后辈的身上,老人仿佛看到了很多年前的自己,还有那一大帮已经入了土的故人。
老将军都发话了,其他人自然没有意见。
韩烈更是直接抄起家伙,对着周围的鲜卑人就是一顿乱劈,顺便瞥了一眼城外,当看到那气势如虹的狼骑营时,不由大笑了起来,“嘿,还真他娘的是吕奉先这小子!”
从关外还能赶来增援的,除了云中郡的吕布,恐怕也找不出第二个人了。
张辽同样望了一眼狼骑营的方向,在那里,充斥而来的暴戾气息铺天盖地,面对两倍有余的强势敌人,他们压抑不住心中的亢奋和残暴的戾气。
尽管狼骑营都穿着清一色的玄墨军甲,但张辽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吕布。
只有他,冲在最前,一如既往的风轻云淡。
第四十八章 一个人(三)
“并州狼骑列阵,灭鲜卑之魂,羽!”
曹性脸上已不见往日里的轻佻,取而代之的是与其年龄不符的果敢和镇定。在目测与迎面而来的鲜卑人三百步时,曹性果断下达了命令,右手握拳高举空中,食指和小指张开呈一张弓的手势。
马蹄声轰鸣,紧随曹性身旁的士卒同样高举右手,比起同样的手势,一个接一个的迅速传递下去。
原先各自疾奔的一千三百骑开始渐渐散开,处于最后方的士卒猛然加速,一口气冲到了最前。
一千三百骑并排而行的景象,何其壮观!
鲜卑将军铁怵对此却嗤之以鼻,不以为意,朝身后的士卒大笑起来:“儿郎们,汉人就喜欢搞这些虚头巴脑的玩意儿,让我们来好好教教他们,什么才是真正的骑战!”
身后三千骑卒哄然大笑,常年累月的胜利,使得他们自信心极度膨胀,变得尤为自大。
只是,很快他们就再也笑不出来。
狼骑营的一千三百骑极有默契的同时弯身,从马背左侧取出硬弓,右手同时从箭筒里抽出一支白色羽箭,搭箭上弦。
最令人恐怖的是,这一千三百骑竟无一人将手中箭矢射出,而是生生拉开硬弓,在马背上一直保持拒弓的姿势,竟然不坠。
如果观察够仔细的话,你会发现在他们拉开硬弓的食指和中指上,有着常人甚至是很多将军都不曾有过的厚厚老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