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阿父啊,你怎么来了。”刘宏的语气显得有气无力,手拄着床榻。
张让见他想要坐起,便将软枕靠在榻上,随后扶着天子,慢慢靠坐龙榻。
从刘宏十一岁登基起,张让就一直服侍着他,可以说是看着刘宏从一个小娃娃,一步步的成长为喜怒无常的大汉帝王。
他是个无根的男人,也注定了不会有后人传宗接代。
除了利用天子加官进爵,或许张让自己都不知道,在他阴黑的骨子里,对刘宏还有着那么一丝丝的亲情。
“朕这是怎么了?”
刘宏问向张让,他今年还未满三十,正是人这一辈子中最身强力壮的时候。突然间的晕倒,再加上绢帕上的血,令他心里有着股说不出的惊慌。
“陛下安心,太医们已经诊过脉了,说是天气渐热,陛下心火过重,再加上怒急攻心,才会晕倒过去。只需好好调养一段时日,便能恢复如初。”
张让替刘宏舒着胸口,随后又补充了些许:“太医们还说了,陛下近些时日最好控制情欲,少动肝火,这样有利于调节病情。”
“朕知道了。”
得知自己个儿并无大碍后,刘宏舒了口气,心里也好受了不少。
然则张让却没有照实以说,经太医诊测,天子晕倒的主要原因,皆是因为近些时日纵欲过度,再加上多年的沉迷酒色,早已掏空了身体,导致腑气内虚,加上方才急火攻心,才导致晕厥。
如果再继续放纵下去,身体恐怕会严重负荷,承受不住。
后面的话,太医没有明说,但大家心里都清楚。
张让之所以没有如实以告,是因为他熟知天子的脾性。
以刘宏的性子,即便知道了,也肯定不会戒去酒色,反而还会大发雷霆的骂这些人是庸医,并将他们推出去斩首。
这些年来,宫内医师被刘宏斩了个七七八八,要是再斩了这批老医官,就真没几个靠谱的了。
“阿父,差人去把吕卿叫来,朕要见他。”靠着软枕的刘宏吩咐说着,脸上恢复了些许血气。
张让点头应下。
走至宫殿门外,招来心腹。
张让交代了他两件事情,一是派人去请吕布入宫;二是将那新晋的黄门侍郎,以及明光殿内的那些侍官……
说到这里,张让比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双目阴寒。
小宦官领命而去,不出半个时辰便来到殿外汇报张让。
“义父,明光殿里的内侍全部解决,唯独那黄门侍郎,似是提前知晓了风声,不知去了何处。要不要发下人去,全城搜捕?”小宦官汇报完情况,征求着张让的意见。
“算了,逃了便逃了吧,区区一个黄门侍郎,没必要弄得满城风雨。”张让摆了摆手,示意小宦官暂且退下。
他最怕这件事情传到何进耳中,所以才将所有知情者尽皆灭口。至于那些太医们,张让已经让他们封了口,今后不得再谈此事。
走出大殿,天空中的阳光正灿。
这位宫中当值三十余载的老宦官长长叹了口气:“风雨欲来啊!”
洛阳城,城东的某处僻静街巷。
两名身份迥异的行人,正在这里会面。
“您交代的事情,我都已经办好,您看……”中年男人左顾右盼,似是做贼一般,说话的声音也是细声细气,全然没有一点男人应有的雄豪气概。
“好,办得不错,拿着这些地契和钱财,带上你喜欢的女人,去过喜欢的日子吧。”身穿绸衣的青年把手里的东西递了过去,从他的衣着打扮来看,应该是城内某处府上的大家公子。
中年男人见青年做事爽快,贪婪的接过那些够他几辈子挥霍的东西,出言告辞:“谢过公子厚赠,要没其他吩咐的话,小人就先走了。”
青年笑着点了点头,示意他随时可以离去。
中年男人提着包袱,欢欢喜喜的走了。
看着男人离去的背影,青年嘴角微挑,勾了勾手指。
黑暗中,一道身影闪过。
出了巷道,转过几个街角,青年走进了一处豪宅大府。
从府门匾额上的名字不难看出,这家大户人家,姓崔。
第三七七章 代朕往长安
正在西园校营练兵的吕布听说天子召见,放下军营事务,去了宫内面圣。
明光殿内,换了一批新的侍官,天子坐在大殿中央的殿台,手衬着脑袋,似是有些疲惫。
吕布通禀之后,迈过宫殿门槛,走到大殿中央,抱拳朝天子行礼:“臣上军校尉吕布,参拜陛下。”
“吕卿,你来了。”刘宏坐直身躯,语气里透着慵懒,抬手免去吕布礼仪。
“不知陛下召臣前来,所谓何事?”吕布恭声问道。
刘宏从侍官们收拾好的案桌上拿起一卷竹简,近侍会意,恭敬的接过竹简,下了殿台,交到下方的吕布手中。
“吕卿,你先看看这个。”
吕布遵命将竹简打开,缓缓阅览起来。
“大汉天子在上,臣董卓拜言:
蒙陛下之厚爱,使臣镇守关中,至今已有数载。前日,朝廷征臣以少府卿之任,位列九卿高位,此乃陛下之圣明显照也!感激涕零,纵死亦难报天恩。然,臣掌戎多年,士卒大小,相狎弥久,恋臣畜养之恩,乐为国家奋一旦之命,乞将之州,效力边陲……”
吕布看完,眼中升起凝重之色,随后将竹简卷好,回呈给天子。
本来是想利用少府卿之职将董卓调离关中,但令吕布没想到的是,董卓这厮胆子真的够大,即便面对天子调遣的圣旨,也都敢违抗不遵。
在大汉疆域之内,天下人都知道,天子发下圣旨,奉旨之人不管是有什么理由,只要没死,那就得以天子之令为尊,否则,视为叛逆之贼。
比如之前,天子两次召吕布入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