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布颇为惊奇,这深山之中居然还藏有这么一处洞府。但看天子的神情,平淡如常,似乎对这里并无半分惊讶。
刘宏踩着石梯登上道观,吕布则将马匹拴好,紧随其后。
道观空地,打坐的老道士知有贵客前来,睁眼起身,拂尘一掸,行了个道门礼仪:“贫道见过陛下。”
天子‘嗯’了一声,找了个蒲垫坐下,询问起眼前道士:“史道人,朕的丹药练得如何了?”
“回陛下,仍在提炼之中,估计还需半月,方可炼成。”老道士回道。
刘宏点了点头,也没多作催促。两人摆谈小会儿,刘宏又问起来:“辩儿呢?”
“史侯在偏殿读书。”
老道士不敢直呼其名,唯有以‘史侯’相称。
刘宏有两个儿子,刘辩和刘协。
刘辩出生之前,刘宏之前生下的皇子们都已夭折。所以刘辩出生以后,并未养在皇宫,而是养在了道人史子眇的观里,何氏想凭借其道术来保护自己的儿子。
二皇子刘协的命运就更为坎坷,其母王美人,是前五官中郎将王苞的孙女、王章之女,出身于名门世家,举止文雅,再加上容貌姣好,深得天子宠爱。
当时的何氏已经登上后位,执掌后宫,对王美人的嫉妒自是不必多说。因此在怀有身孕时,王美人怕招惹何皇后更深的嫉妒,就没有告诉皇帝,而是偷偷堕胎。然则堕胎药并没奏效,孩子最终还是生了下来。
刘协生下不到一月,王美人便被何后毒杀。
听闻此事的天子勃然大怒,本欲立即罢黜何氏的皇后,却被宦官们跪地劝阻。他怕刘协再遭暗害,于是将其抱到了永乐宫,请董太后抚养。
这些皇家的秘史,吕布也是后来才知。
刘宏带着吕布去了偏殿外,站在门口,却并没有想要进去的意思。
殿内,一名八九岁的男孩穿着蓝白的小道袍,跪坐于蒲团,面前的案桌上摆有厚厚几摞竹简。
看样子是在读书,可实际上,却是偷偷的在玩弄手掌上的虫蚁。
这番小动作落在天子眼里,其内心的失望,可想而知。
很快,刘宏便离开了这座道观。
归去的途中,刘宏对道观的事情只字不提,他问了个与此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吕卿,你觉得大将军此人,如何?”
何进?
吕布脑海里浮现出那个身材矮胖的男人,略微思索,如实答道:“臣与大将军私下并无来往,对其也是知之甚少。”
刘宏盯着吕布看了稍许,似是在判断其所说内容的真假。
“那你说说,他千方百计的征召郑玄来洛阳讲学,这又是意欲何为?”刘宏又问。
这点吕布还是知道的,“大将军出身低廉,大约是想借此机会,来提升自己在士人心中的名望。”
“提升名望之后呢?”天子又问。
吕布顺着这话,细细琢磨起来,提升名望之后嘛……还不就是……
难道说,何进想取而代之?
心中突然冒出的想法,将吕布给吓了一跳。
要真是这样,那可得早些防着才是。
“陛下,臣愿为你手中之刃!”
反应过来的吕布当即抱拳,表明态度。
刘宏却是笑了笑,他知道吕布想跑偏了,那个杀猪的,还没那胆量,起码在朕活着的时候没有。
“吕卿,你觉得皇子辩如何?”今天天子陛下的问题,似乎格外的多。
“陛下家事,臣不敢妄言。”吕布同样也很惆怅,天子的问题是一个比一个难答,这摆明了是奔着储君的方向在问。
刘宏骑马慢走,吕布的回答似乎并不能让他感到满意,于是又问:“那你觉得,朕的两位皇子,谁更适合立为储君?”
“立谁为储君,难道不是陛下说了算么?”吕布反问。
刘宏叹了口气,有些伤神:“何进及百官已经不止一次在朝堂奏请,要朕立大皇子为太子。然则,皇子辩轻佻顽劣,偷懒耍巧,没有一点帝王应有的威仪。无论是性情还是样貌,跟朕都一点不像。”
只要不是傻子,都能听得出刘宏话里的意思。他是想立皇子协为储君,只是以何进为首的百官俱不同意。
如今的何进势力日日见长,身后还站有无数的世家门阀,为其擂鼓助威。
吕布替那位道观里的皇子惋惜稍许,小孩子爱玩,其实没什么不好,只可惜他生在了皇家。
“朕十一岁即位,大将军窦武因扶龙之功而权倾朝野,当时的朕,同傀儡无二。所以朕啊,不想将来,朕的儿子也变为别人的傀儡……”
那天回去的路上,刘宏同吕布说了许多。
第五八九章 策权
回到广成苑内的楼阁,天子没了继续狩猎的心思,摆驾回往皇宫。
吕布将天子安然无恙的送回宫中后,才回羽林营卸去甲衣,也回了自个儿府中。
戏策、郭嘉回来的时候,天色已晚。戏策的脸色似是不大好,整个人看上去,像是沧桑落寞了许多。
吕布以为是半道出了岔子,上前主动询问起来:“先生,你怎么了?”
听得吕布的主动关怀,戏策脸上有了丝丝暖意。他微微摇头,只是说累了,想要歇歇。
戏策不肯明说,吕布也不好再问。
等到戏策回了房间,吕布才找到郭嘉,问他今天究竟发生了什么。
郭嘉对此也是无奈的耸了耸肩,他告诉吕布,戏策在半途就和他分道扬镳,今天白天压根儿就没和他在一起过。
吕布听完,愈发的疑惑起来:先生今天究竟去做了什么,而且最近的行踪,也是神神秘秘,还不愿让人随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