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长老作为此行的领袖人物,在来的途中,想了许多为羌民争取权益的方案说辞。然则如今看来,仅严信袒露的这份胸怀气魄,就让老人心生惭愧。
即便被族内后辈架空了权力,大长老在羌民之中,依旧存有极高的威望。
他点了两个羌人的名字,报与严信。
在数万期冀的目光之中,严信当场任命这二人分别担任西安阳与成宜县令,赢得了羌民们一阵又一阵的呐喊欢呼。
此情此景,大长老也不禁抹了把眼角的浊泪,感叹万千:“如今的汉人小子些,个个都不得了啊。”
羌人自治,这个方案在别人看来,极为冒险。
严信则以为不然,正如戏策所说,只要把军队掌握在自己手里,羌人就翻不起太大的浪来。
如今五原郡的兵力,与并州其他郡县相比,完全当得起强盛二字。
八百陷阵,两千狼骑,魏木生训练的四千飞骑,外加本郡原有的千余歩卒。
大汉军营设有明确规定,州郡内未起战事,每个州郡的兵力必须控制在八千以内。
至于从颍川迁来的九千八百名黄巾降卒,则没有算在编制以内,算是一股私人势力。五原实行军屯制,他们充当了大部分劳力。
为防万一,严信给他们全部上了五原户籍,省得到时别有用心的人来找茬,说吕布暗中蓄养部队,图谋不轨。
起初的时候,的确有想过全部充入军营这一打算,后来经过商讨,姑且作罢。
一是军中条令不允许,二是这么多的士卒,开销巨甚,以五原目前的生产力,根本养不起,否则也不会实行军屯。
再加上近两月给东羌人投入大量的战马和装备,原先从鲜卑人那里收缴的战马兵器,已经所剩无多。
战争、装备和训练,最为劳民伤财。
五原的郡城外墙,城楼上两道身影,一高一低。
“怕冷还出来,真的是。”穿着厚裘的少年灌了口酒,嘴里略有微词。
戏策驼背,缩着身子,将手收进袖袍之中,全身上下,仅有一张平凡瘦削的脸,露在外边。
“我第一次来五原的时候,这座郡城残败不堪,毫无生机。城内的百姓就像是孤魂野鬼在城中游荡,也是冬天,他们光着脚,就那么走着,浑然不觉得冷……”看着少年喝酒,戏策不自觉的咽了咽喉咙,缓缓回忆起来,语气里透着股怅然。
少年将酒葫芦扔给戏策,白狐脸上露出不耐烦的神色:“打住打住,我可不想听你叨叨,年纪轻轻的就跟个老头儿似得伤春悲秋,没劲透了。”
“没劲你还天天跟着我跑。”戏策笑问,接住酒葫芦的他灌了口酒,霎时间一股暖流顺着喉咙,进入到了五脏六腑之中。
那感觉,就像肚子里升起了一把火,暖烘烘的。
“不让我跟着你,可以啊!放我走,我郭奉孝保证今生再也不踏足这鬼地方一步。”
“别介啊,并州多少美貌女子等着你去拯救。高阳那妮子就挺不错的,你要有心思,我给你撮合撮合,怎么样?”
“戏志才,你知道吗,你现在的样子,特别猥琐。”
“呸呸呸,别瞎说,我可是个守身如玉的正人君子。”
“臭不要脸!”
两人唇枪舌战一番,谁也奈何不了谁。
此时,城下有名背着襁褓的女子走出城外,在前方结冰的河畔驻足。
“哎,有时候我挺羡慕吕布这家伙,能娶到这么好的妻子。”郭嘉叹了口气,他来这里整整一年,只要下午日落时分登上城墙,就准能看到严薇背着小家伙,在河边等着丈夫归来。
春夏秋冬,一天不落。
“真是执着呢。”
郭嘉从戏策口中听过严薇和吕布的故事,他对这位追求幸福而敢于反抗的世家千金,心存钦佩。
想到这里,郭嘉收回目光,瞄了眼身旁的青年,揶揄起来:“戏志才,你也老大不小了,难不成还想等到钟意的女子才肯成亲?”
“情啊爱的,不适合我们这种人。”提及这个话题,戏策眼眸中流露出几许哀伤,微微摇头。
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尽是读书人。
“那你这盘棋准备下多久,十年,二十年,还是三十年?”
郭嘉呡了口酒,从颍川回来的路上,戏策沿途收养了近百名孤儿,回到并州悄悄的进行训练。这些孩子所学的,甚至比狼骑营的训练项目还多。
如此煞费苦心,恐怕是为了将来作为暗间。
戏策仿似没有听见,望了望天,伸出手,一片纯白的鹅毛落入了掌心。
下雪了。
雪越下越大,很快便给大地披上了素白的衣裳。
站在河边的女子望向远方,秀美的眸子里像是在期待着什么,怔怔出神,趴在背上的女儿酣然入睡,传出轻微的呼吸声。
夫君,你听到了吗?
就算全世界在下雪,
就算候鸟已南飞,
还有妾和玲儿,
在这里,
等你归。
第三零三章 一家,三口
哒哒的马蹄在空旷原野响起。
火焰色的战马飞速驰骋,从长安到五原上千里的路程,只用了不到一天半的功夫。
前方的城廓映入眼帘,马背上的将军愈发催促起胯下骏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