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为抓住吕布痛脚的张里想要借机反客为主,当他抬头对视上吕布那双漆黑的寒眸时,心里‘咯噔’一下,那股子底气瞬间消失殆尽。他咽下即将脱口而出的嚣张话语,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点头哈腰的赔笑起来:“没错没错,闹着玩儿的,闹着玩儿的。”
张里明明看见吕布脸上在笑,却不知怎地,他心里发毛。
这样的吕布,比起之前,还要可怕。
走出帐外,许多天未见过阳光的他被耀眼的光芒刺得眼前发黑,差点摔倒在地。
吕布站在身后不远,同他说道:“有空替我转告张常侍,他对我的‘恩情’,今后若能再临洛阳,吕某定当亲自登门拜访。”
张里躬身点头连连,几乎飞奔着逃离了这个噩梦一样的地方。
“将军,此等小人恶迹斑斑,为何不杀了他?”张辽愤恨捶了一拳,很是不解。
“这种人不过是些无用棋子,杀不杀的,无关紧要。”
吕布微微摇头,如当初戏策点拨他一般的点拨着眼前的小狼崽:“当初那么多人看着你把他挟持到营内,如果张里死了,对我们没有半分好处,可能还要落一个谋杀将军的罪名。虽有老将军替你撑腰,但男子汉顶天立地,哪能老让家人替你去擦屁股,懂了吗?”
张辽想了想,郑重点了下脑袋。
他抬起头,看向这个被阳光所笼罩的耀眼男人,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似是哪里变了,却又好像一切没变。
第二四九章 千里马与他的伯乐
八月中旬,接任冀州讨贼的东中郎将董卓强攻张角据守的广宗不下,弃而率主力北上攻打张宝所守的曲阳。
经过两月鏖战,眼看曲阳陷城在即,不料变故横生。
朝廷迟迟得不到冀州捷报,便遣使命平定汝南的左中郎将皇甫嵩北上冀州。至于作战无功的董卓,则被罢免送至洛阳廷尉受审,以怠战不进之罪,判处‘减死罪一等’,打入牢狱。
听闻此事,正在西凉畴略的李儒连忙赶至洛阳,几经周折,又遣送给十常侍以及数位朝臣大量珠宝金银,董卓总算得到了赦免,发放出狱。
十一月初三,天气,阴。
廷狱内的某处牢房铁栅被狱卒拉开,困居其内的雄魁男人起身,走出了囚牢。
哐当~
身后牢门关上,带动着铁链发出阵阵声响,如奏轻快乐章。
雄魁男人大步前走,换上身粗麻衣,顺带扯了根草绳将头上凌散的蓬发捆起,凶戾的眼神无人敢与之对视。
廷狱大门外,天不亮就候在这里的李儒等人早已是望眼欲穿。
见到那个雄魁男人走出,一干人等立马迎了上去,披衣递食,嘘寒问暖。
董卓望着眼前诸人,语气颇为不悦,低沉着声音:“老夫已经被贬作庶人,你们还跟我作甚!”
这些人都是跟了董卓好些年的心腹,听得董卓责备,当即单膝跪地抱拳:“纵使主公被免,我等亦愿誓死追随!”
听得诸人表态,董卓脸色稍微好了些许。
“主公,车驾已经备好,请入车内说话。”李儒上前说道,眼下董卓才刚刚出狱,应尽快出城脱离这片危险区域才是,委实不宜太过张扬。
董卓将目光移到李儒身上,看着这个他最为倚重的女婿,神色为之缓和了不少,点头说道:“贤婿,此番辛苦你了。”
李儒微微躬身,退立一旁。
董卓踏着某位将军的后背迈上车驾,掀开车帘时,他回头望了眼那些个仍旧跪着的将军,道了声:“你们也辛苦了,都起来吧。”
诸将如蒙大赦,在董卓进入车厢后,方才起身,用手擦拭起额上渗出的细汗。
董卓不叫起,他们是不敢擅自起身的。之前有的人不信邪,如今坟头草都长有好几尺深。
董卓待手下将士极好不假,每逢有了赏赐,几乎都是不取丝毫而全分于麾下将士。以至于将士感恩,肯为他效死命。然则稍微熟知董卓性情的人便知道,董卓不喜欢有人违背他的命令,甚至是意愿,他是一个掌控欲极强的独裁者。
李儒随后也跟着入了车驾,赶车的马夫是李傕,其余诸将则是步行左右。
谁让洛阳城内除了天子,皆不许上马骑乘呢?
车驾内,摆有一张三尺高的小案桌,上面置有瓜果美酒。
董卓端着酒盏一饮而尽,从他脸上显露出的愤懑,就知道这位大佬的心情很是不爽。一连灌了三盏酒后,才听得他阴沉说了起来:“眼看曲阳破城在即,只需多给半月时间,肯定成我囊中之物。然而没想到居然会在这个节骨眼上,给我来这么一手,让皇甫老儿白捡这么大的便宜,当真是气煞我也!”
此行他带的皆是麾下精锐将士,本想趁着战乱捞些功勋好往上攀爬一步,结果折了几千河东儿郎不说,还被罢官免职,惹来身牢狱之灾。
这事儿任谁撞上了,肯定都会是一肚子的火气,更别说脾性如熊豺的董卓了。
越想越气恨,董卓喝完手中酒水,将杯盏往桌面重重一掷,提高嗓门儿怒喝着一声:“无知的朝廷蛇鼠!”
“这回是儒失算,没想到朝廷竟然如此寡恩,不念旧情。”李儒微欠身子,向董卓赔罪,显然这件事情的衍变,也超出了他的预想。
“何止是寡恩,我给他们刘家卖命这么多年,镇西羌,平贼乱,没有功劳也总有苦劳吧?结果呢……”董卓语气一顿,给桌上的酒盏添满酒水,端到胸口处时,他又接着说道:“结果一句话就夺了我手中兵权,将我贬为庶民。”
“他们就是怕我,怕我手中权势过大,又不肯去当他们走狗。他们控制不住,就想方设法的整我害我,先前让我去并州当那个卵的刺史,我没去,他们就更加防范起我……”
“到底不是他们那些世家的子弟,我没文化没背景,但老子能混到今天这个位置,没有靠过任何人,全是我刀山火海,靠着这双手挣来的。如今他们抓住一点把柄,就卸磨杀驴,想置我死地,当真是好手段啊!”
李儒默默的听着董卓在那里唾骂怒斥,并未出言制止。有一众便衣从简的将军护驾周围,他也不需担心这些话会流传到别人耳中。
不骂一番,心里总归是不舒坦。
“人生嘛,难免会起起落落,拾掇拾掇精神,过两年我照样也爬到比现在更高的位置。”骂完之后的董卓态势一变,美滋滋的品尝起杯中美酒,重拾起昂扬斗志。
李儒就喜欢这样的人,有气魄,有野心,为达目的可以不择一切手段。
成大事者,就需要这股子狠劲儿。
输了,再来便是。
董卓又倒满杯酒,递向李儒,等到女婿双手恭敬接过后,才缓缓说道:“我手下这帮将领,杀起人来个个都是狠角,就是脑子不太好使,今后还得依靠贤婿多多出谋划策才行。”
李儒深知董卓性情,知道他喜欢豪气爽快,便直接将那杯美酒一饮而尽,随后拱手谢道:“儒必当竭尽全力,以报主公恩情。”
当初选中董卓,除了董卓的势力之外,最重要的还是,董卓麾下无一谋士。
而他,满腹学识,无遇良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