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名士卒卯足了劲儿,人人手中拿着用油布捆好的干柴,接连不断的往谷中投去。
原先就烧得格外明亮的山谷,此刻更是将天空都印红了半边。
“是干柴!!!”
鲜卑士卒再一次大喊了起来,惊恐的表情转化成了绝望。
柴火不停的从山谷上方扔下,好似扔不完一般,很快就将地面给铺满了,熊熊的大火此刻更像是地狱而来的勾魂使,挥舞着铁链将一个又一个的鲜卑人带向地底的幽冥。
谷中鲜卑人哀嚎连天,上方的并州士卒则哈哈大笑,插科打诨。
“当初我还不愿意砍柴,他娘的早知道这么个用法,老子起码还要多砍他三百斤。”
“三百斤哪够,怎么也得五百才行。”
“烧死这群驴草的王八孙子,来,曾二,把你的柴火借我些,我他娘刚刚只顾高兴,把自个儿的给扔完了。”
“去去去,找别人要去。”那叫曾二的汉子赶紧把柴火往身边挪了挪,就像搂着小媳妇儿一样,生怕被别人给抢了去。
哈蚩怙眼睁睁的看着手下的士卒们一个接一个的连续倒下,随后被大火彻底吞噬。这些曾让汉人们闻风丧胆的勇士,如今居然落得这样一个凄惨无比的下场。
怒火攻心之下,哈蚩怙只觉体内一阵气血翻涌直冲咽喉。
“哇~”
哈蚩怙身子晃了两晃,张口吐出一大口黑血,昏死了过去。
第二十八章 我愿降
哈蚩怙一倒,鲜卑人更是没了主心骨,七手八脚的将哈蚩怙抬往一处较高的石壁前。
一番急救措施之后,哈蚩怙重新睁开了双目。
山谷之中,浓烟滚滚,火焰漫天。
哈蚩怙被浓烟熏得直呛,连连的咳嗽好几声后,才勉强镇定住了心神。
“将军,我们已经无路可退了!”仅存的一名将领带着哭腔。
哈蚩怙环顾了一眼四周,一个时辰前,身旁还有四千鲜卑儿郎,如今大都已经葬身火海。而现在,他的身边只剩区区百人,个个灰头土脸,眼中充满了恐惧。
火海之中,一名后背完全烧焦的士卒猛地扑向哈蚩怙这边,口中哀求的大喊:“将军,将军……救……救我,救我!”
一向自称神勇无敌的哈蚩怙急急倒退两步,脚下一滑,倒跌坐在地上,脸上第一次透出了惊恐之色。
南下之前,邶王步度根曾亲自召见于他。
那时的哈蚩怙志得意满,立誓不负邶王之托,必定第一个抵达雁门关下。
而现实却是,他们一步一步的步入了汉人设好的圈套,而且终将全都葬身于此。
哈蚩怙怕了,那是来自于内心最深处的恐惧和不安,他怕自己也会跟刚刚的那个士卒一样,在大火之中痛不欲生,最终沦为一具焦尸。
不行,我不能死,我要活下去!
求生的意志从哈蚩怙心底彻底蔓延开来,在这一刻,他已经不再是那个纵横沙场的鲜卑将军,而只是一名想着要求生的普通人。
鲜卑人的尊严,将军的荣耀,此刻相比于性命而言,已经不重要了。
握紧的拳头松了开来,哈蚩怙脑中的天人交战也有了最终结果。
众将士的目光之下,哈蚩怙埋着头,闭上眼睛颓败至极的说了声:“投降吧。”
他的心在滴血,那个曾经高喊“纵死何妨”的神勇将军,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就已经死掉了。
仅存的士卒们也都垂着脑袋,却没人出声反驳。虽说从出征的那一刻起,就做好了死亡的觉悟,但真正当生存的机会摆在面前时,没有人会选择死亡。
山谷的石壁很陡,攀爬起来九死一生。
但,这已经是最后的一丝生机了。
哈蚩怙卸去了身上的盔甲,那杆伴随他近二十年的铁枪也被扔弃一旁。
哈蚩怙双手攀住岩石,双脚支撑着身体,开始一步一步的向上爬。
有了哈蚩怙的带头,士卒们也都跟着纷纷效仿,脱下衣甲,扔掉武器,往山谷上方爬去。
山谷不算太高,充其量也就三十丈左右。所以哈蚩怙这边的任何风吹草动,山谷上方的众人全都看得一清二楚。
谷中鲜卑人又是脱衣服,又是扔武器的,陈褐就有些搞不明白了,问向吕布:“头领,这些鲜卑人是个什么意思?”
没了武器和盔甲,就算爬上来,也只能是送死。
但明知是送死,还在往上爬,就只有一点可能了,那就是他们想要投降活命。
这些个平日里号称‘勇猛无惧’的鲜卑人,居然也会有投降的一天。
吕布嘴角挂起冷笑,你们愿意投降,但你们可曾问过我,是否会接受你们的投降呢。
汉人同鲜卑人的仇恨,又岂是一句‘投降’就能解决得了的?
吕布俯视着拼命往上爬的鲜卑士卒,面无表情的说道:“他们喜欢就让他们爬吧,等他们快要爬上来的时候,你们再送他们去见阎王。让他们也感受下,看见希望却又绝望,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
当初鲜卑人南下,进攻的第一个郡城便是吕布所在的五原郡,辖内的数个县城更是被屠戮一空,若非吕布当时跟祖父入了关内,恐怕也是难逃一劫。
“吕军侯,能否留那鲜卑大将一条性命?”
一旁的戏策轻声说道,明亮的眼神之中,火光闪烁。
既然戏策要留哈蚩怙一条性命,必然有他的用处。戏策不说,吕布也不多问,点了点头,吩咐了下去。
并州将士得令,纷纷停下了手头的动作,一个个伸长脖子看戏似的望向山壁上攀爬的鲜卑人,顺便还对鲜卑人的攀爬速度,动作要领,以及臂力强度进行一系列的探讨。
谈论之余不免会指手画脚一番,大有一股指点江山的意味。
攀爬至半腰的哈蚩怙见汉军停止了动作,当下心头大喜,回头朝身后的一干鲜卑士卒鼓励道:“儿郎们,加把劲儿,我们马上就能活着爬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