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性循环之下,入仕的途径被世家所垄断。
那些有傲骨不肯依附的寒衣士子,就只能落得穷困潦倒,怀才而殇。
戏策曾为拜入荀家门下,在雪地里长跪了三日,若非荀彧出言,他也就死在了那个冬天。
天地君亲师。
仅仅五字,却足以说明古人对师者的尊崇。
如今戏策未得尊师授意,便开乡塾教人,授人以学问。
这违背了拜师时的誓言,属于离经叛道大逆而行,一经传出,肯定会受到其他士子的不耻和唾骂。
但戏策的的确确就这么干了,不在意任何人的眼光。有了严信和吕布的支持,郡内个别的反对声音,很快就被压了下去。
建立乡塾的事情,很快传遍了整个县城,当地百姓无人不知。
但真到了开学那天,坐在塾堂内的孩童,一双手都数的过来。
百姓们都知道开学的日期,却没人愿将自家娃娃送到这里。
在这个农耕为主的社会里,底层百姓的思想很朴素,也很可悲。
他们在潜意识里觉得,读书识字,是那些大家公子才能有待遇,农家娃娃则配不得‘读书’二字。
这是对老爷大人们的亵渎和不敬。
等娃儿长大些,就老老实实的下地耕田,吃饱穿暖再娶房婆娘,比啥都强。
今天是腊三十,吕布同薇娘商量之后,决定请戏策来家里吃饭。
戏策的故乡远在颍川,如今只身漂泊在外,吕布也从没拿他当过外人。两人的关系,也是亦师亦友。
来的时候,戏策正在讲学。
吕布没想进去打断,索性背靠墙壁,凝耳倾听起来。
戏策教书时咬文嚼字的口音,不似平日里的随意谈吐,字正腔圆,气韵悠长。
后来吕布才知道,这是太学夫子们教学的标准读书音,称雅言,亦叫正音。
趁着歇息的间断功夫,吕布小声的将戏策叫了出来。
“先生,今天是年底,我特来邀你去我家做客。”
听吕布讲明来意,常去吕家打秋风的戏策却罕见推却起来。
年饭是一家人的团聚,平日里厚着脸皮的瞎掺和也就算了,今天就不去了罢。
对于戏策的推辞,吕布的方法倒是简单粗暴:“那就恕我无礼,要扛着先生去了。”
戏策愕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眼眶湿润。
在得到戏策的肯定答复后,吕布向他道了别,说等巡视完军营,再回来接他。
走在去往军营的路上,身后乡塾里传来一阵阵的稚嫩嗓音,抑扬顿挫。
“小麦轻轻,谁当获者?
妇与姑。
丈夫何在?
击西胡。
吏买马,君具车,
请为诸君鼓咙胡。”
郎朗的读书音传入吕布耳中,他微微勾起嘴角,不由会心一笑。
也许十几年后,这个天下,就是他们的了。
军营里的汉子们见到吕布到来,原本就热闹欢腾的气氛,更是为之高涨。
原先用来训练的空地上,燃起了数百堆篝火,上面架烤着肥羊,香气四溢。
士卒们围着火堆坐成一圈,畅快的大声笑着,喝酒划拳,享受起这难得的祥和。
吕布刚一坐下,宋宪侯成等些老部下就主动上来敬酒,之后李封姜冏这些狼骑营的百夫长也来凑了热闹。
论武艺,这些人联起手都制不住吕布,但要说喝酒,几碗酒水咕嘟咕嘟一下肚,吕布脑子里就有些晃悠悠了。
在士卒们的起哄声中,吕布借着酒劲儿耍了套戟法,又在百余步外连中三箭靶心,博得了士卒上下的一片叫好喝彩。
好在他还有些意识,想着要回去团年,可不能在这儿就喝得烂醉如泥。
吕布高举起酒碗,又同将士们共饮三碗后,摇晃着身子出了军营。
走回至郡城中时,吕布头脑昏沉得厉害,意识倒还清醒,就是脚下步子有些轻飘,不听使唤。
眼皮越来越沉,他决定歇会儿再走。
朦胧的眼神中扫向四周,吕布往前走上几步,坐在街道边的石墩,很快垂下了脑袋。
“嘿,大个子,你听过飞将军的故事吗?”
路过的小女孩看见吕布,忽地停了下来,好奇十足的问着。
眼前的大个子低头不答,她便很是开心的说了起来:“那我来讲给你听。”
她曾在汉军凯旋的时候,骑在养父的脖子上,远远看到过狼骑营,却没能记住到底哪个才是飞将军。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那一天吕布压根没回雁门,而是直奔去了有溪村。
飞将军的故事,郡内百姓几乎耳熟能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