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他现在寄于吕布篱下,凡事得以吕布说了才算,这是最起码的尊重。
在得到吕布的点头首肯后,崔绪平淡扫视着对面的严家食客,将捂手的热水碗往桌上轻轻一放,语气嘲讽十足:“我观诸君所言,尽是屁话!”
此话一出,可谓是拉足了仇恨。
“你说什么!”
“狂妄小儿,安敢在此大放厥词!”
“若说不出个子丑寅卯,定要叫你磕头赔罪。”
“哗众取宠?不过跳梁小丑罢了。”
坐于对面的严家食客态度各异,脾气稍微暴躁的两三人,咬牙切齿满脸愤恨,当场拍桌瞪眼,怒斥喝责。颇具忍耐的则是讥笑不语,坐观好戏。
吕布这边的莽汉们大多不懂这些,默默当起了吃瓜群众。
严信倒是来了兴趣,此人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出言拆台,料想应有几分本事。
他望向崔绪,浅笑说道:“愿闻兄台高见。”
“高见不敢当,拙见倒是可以略说一二。”
“要想重整五原,首先要确保的就是百姓生计。孟子曾说‘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百姓们不远千里来到五原,为的可不是建府修墙,他们想要的是远离饥寒,过上更好的生活。”
“只有先让百姓们支持和认可,之后的一切才能事半功倍,得以保障。”
严信眼中闪过一抹亮彩,崔绪所说的这些几乎跟他不谋而合。
“说点实际的吧,就说我们此行,是去往治县九原。那么在下敢问郡守,照目前形势,以九原一县之地,来养这三万百姓以及八千将士,易否?”
严信微微摇头,他也正为这事头疼,可如果不迁往九原,而将百姓分至九县,每县人口也就三千余人,人口不仅稀少,而且调度起来也尤为困难。
“既然一县难养,那何不以九原为主,分三四县重点而治。”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这个!
严信霎时间如醍醐灌顶,崔绪的话无疑是给他打开了一道新世界的大门。
他已经可以确定,眼前之人并非瞎口胡咧,而是确有本事。
“兄台以为,应治哪几个县为佳?”严信态度郑重,虚心请教。
崔绪也不多想,张口就来:“稒阳,临沃,九原,西安阳。”
呵~
食客之内提议修缮城墙的那人嗤笑一声,终于逮着了发难的机会:“稒阳、临沃都残破成了这样,就算胡说,也总要找些好点的地方吧。”
的确,这几处除了九原稍好,其他都是饱受战火最为严重的地方,县内几乎连一所完整的房屋都找寻不到。
身旁的严家食客皆是跟着点头,可不能让这小子得意忘形,蹬鼻子上脸。
“头儿,我觉得也不应该在这几处。”曹性小声嘀咕起来。
“我都不懂这些,你能晓得?”吕布眼眉微收,没好气的怼了曹性一句。
深谙其道的严信自然不信崔绪是随口胡说,他在脑海中将这几处地名连在一起,几乎是刹那便得出了结论,水源。
这四处无一不是临近浊河,取水便利。
“敢问阁下,你对五原又知之多少?”崔绪对视那名食客,脸色渐冷。
“不多,却也谈不上少。”
那人亦是不屈不饶,针锋相对,“麻烦也请足下说说,具体该如何实施。”
面对此人的屡番寻衅,崔绪目露不屑,就凭你,也想看我笑话?
“其一,应先搭建房屋,因为仅凭这些冬帐,根本熬不过五原的彻骨凛冬。”
“其二,将田土分与百姓,授其种苗,翻田整地,以待来年春耕。”
“其三,兴修水渠,引水以灌农田。”
“其四,开采石墨,用以冬日取暖。”
“其五……”
一条条建策从崔绪口中说出,得心应手。
严信双眸越发神彩十足,听到最后,竟忍不住为之喝彩了一声:“好!”
右边那些嘲讽相讥的食客们顿时觉得脸被打得啪啪作响,涨红得如同猪肝,偏偏又无话可驳。
崔绪的提议得到了严信极大的认可,与此同时,他也向崔绪发出了正式邀请:“郡内还缺长史一名,还请崔兄不吝,就此一职。”
“四公子,家主明明说这长史职位……”坐在首位的那位食客急了。
严信冷眼望去,那人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立马闭口不言,噤若寒蝉。
崔绪不作声,严信就看向吕布,收起方才的冷冽,笑着说道:“妹夫,这事儿得你说话才行。”
由此一事,吕布对崔绪的印象也彻底改观。
他毫无犹豫的答应下严信,如果让崔绪继续留在他的军营,只会是大材小用,牛鼎烹鸡。
会议结束的当天,戏策跟陈复在原野上散步闲谈。
“崔绪会成为郡长史,这我倒是没有想到。”
走了一小段路程后,陈复提起话题,在他印象里,崔绪似乎并没有太大的价值可言。
如今居然摇身成为郡长史,当真是鲤鱼跃了龙门。
说起这个,戏策也有些自叹弗如:“农桑水利这一块,没有人比他更为适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