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先是瞥了眼死去的蛮赫儿,眼中并无丝毫哀伤可言,然后又看了看吕布,伏在马背上往下探了探身子,笑意盈盈的说着:“啧啧啧,咱们的飞将军这是怎么了?”
这一刻卡祁甚至觉得,连天空中淋下的雨水,都是那么清凉舒爽。
“你看看,现在你们汉家已是兵败如山倒,场中除了那个重甲营,其他的哪个不是在苟延残喘,还有谁能与我一战?”卡祁狂獗大笑起来,随后他又看向吕布,循循善诱道:“你们汉人不是有句老话么,叫‘好死不如赖活着’,不如你降了我,或许还能留下一条性命。”
降?
吕布脸上笑着,将双手支撑起身体,颤颤巍巍的站起身来,头顶的雨水哗哗,顺着脸颊滴落在脚下的水凼中,叮叮咚咚的响个不停。
吕布望向卡祁,笑容里满是戏谑:“我的儿,你若肯叫我一声父亲,我就降你,如何?”
卡祁顿时勃然大怒,他正想下令击杀吕布,双耳却不由一动,似乎听到了什么。
辽阔的天地间,不知从何处响起了悲壮的歌声。
战城南,死郭北,野死不葬乌可食。
为我谓乌:且为客豪!
野死谅不葬,腐肉安能去子逃?
水深激激,蒲苇冥冥;
枭骑战斗死,驽马徘徊鸣。
细小的声音渐渐大了起来,从起初的一两个人,到后来的一两百人,再到现在所有的汉军将士。
每个人的嘴里都大声吼唱起这首再也熟悉不过的曲谣。
梁筑室,何以南?何以北?
禾黍不获君何食?愿为忠臣安可得?
思子良臣,良臣诚可思:
朝行出攻,暮不夜归!
越来越多的汉军士卒杵着兵器,互相搀扶的站了起来,望向眼前鲜卑贼人,多了一分决绝。
即使豁出性命,用牙去咬,也要跟这些狗贼们,厮杀到底。
惨烈的战斗再次打响。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高唱着‘战城南’的吕布状若癫狂,大笑起来,露出两排满是血水的牙。
这家伙疯了?
卡祁眉头一皱,他实在想不出,一个人在面临死亡的时候,怎么会笑得出来。
将画戟横握在手,吕布的笑声戛然,语气陡然间慷慨激昂。
唯我大汉,宁在雨中高歌死,不去寄人篱下活!
第一七八章 逆转
卡祁望着不肯乖乖受降的吕布,目光阴狠,想死是吧?
好,那我就成全你。
卡祁抬起右手,尚未来得及往前挥动,身旁的千骑长便凑上前来,满脸凝重:“卡祁大人,你听。”
卡祁见他脸色肃穆,不似玩笑,便竖起耳朵,耳畔除了哗沥沥的雨声,就只有那些负隅顽抗汉军的不断悲吼,哪还有其他声音。
不对!
大地在抖!
卡祁脸色陡变,立马从马背滑下,将地面的雪水抹去,耳朵贴于地面。
咚哒咚哒~咚哒咚哒~~
一连串飞驰的马蹄声犹如阵阵奔雷,由远及近,强劲的铁蹄仿似踏在心口,令人发闷。
“卡祁大人,你看!”又一名千骑长喊了起来,手指前方。
卡祁重回马背,在视线所及的朦胧远方,有一支骑军正以风驰电掣的速度,往这里急冲而来。
汉军居然还留有后手?
卡祁双目泛寒,将手一挥,不管怎样,吕布都必须得死。
骑卒涌上,吕布持戟而战。
疾驰而来的骑卒以迅雷之势突击冲杀,后方的鲜卑骑卒根本抵敌不住,几乎一个照面就被冲垮阵型,掩杀而至。
这支骑军普遍以长矛为主要兵器,领头的是个三十左右的短髯汉将,手中握着八尺斩马刀,其麾下士卒大多蓬头散发,打扮不似汉人,但他们身上的的确确穿着汉人的甲衣。不仅如此,连他们胯下坐骑,亦都披着厚厚的鳞甲。
西凉甲骑!
卡祁眼中几欲喷火,脸色狰狞,从牙缝里蹦出这么几分字眼儿,将手中一对拳头捏得咔咔作响。
这些家伙不在西凉呆着,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牛佘野上。
身旁的千骑长显然也是有所忌惮,低声问道:“卡祁大人,我们打还是不打?”
“你冲得过这些西凉蛮子吗?”卡祁没好气的说道。
眼看已经胜券在握,却不料在尾声的时候,横空杀出个西凉军,而且还是最为有名的西凉甲骑。
若是早点出现的话,卡祁还能有办法应付,至于现在么,这些西凉人来势汹汹,摆明是来收拾残局的。
此时就算想从战场中调人来牵制阻拦,也已经来不及了。
更何况,这些重装甲骑天生就是他们这些轻骑兵的克星,正面硬冲,吃亏的只会是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