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人数少于鲜卑人的魏木生和徐荣,处境就更为艰难。
“将军,你还记得吗?当初你让高顺建造一支能在战场上横行的重甲士,他没有辜负你对他的厚望,他做到了。所以,也请将军不要辜负了高顺的一番苦心。”戏策回过头,瘦削的脸庞上面色从容,“且再等等吧。”
“等,还要等到什么时候?”吕布低垂眉峰,语气沉闷,恶蛟般的双眸里戾气横生。
啪嗒。
一粒水滴落在了吕布额头,给他的眉心带来了些许微凉。
他神情一怔,仰起头颅望向高空,越来越多的雨点打在了他的脸上。
主帅上阵,这是一个极为冒险的举措。
高顺又何尝不知,但他别无选择。
步度根身边尚还留有五万余众,仅凭吕布那五百狼骑营,要想击溃步度根,这无疑是一件难于登天的事情,所以他必须以身为饵,去引出步度根手下更多的人马才行。
若真不幸得死,也算报了吕布的知遇之恩,高顺死亦无悔。
败退而回的骑卒飞报步度根,原来坐阵帅旗的汉将,并非吕布,而是一个相貌威严的中年男人。
不是吕布?
步度根纳闷儿起来,吕布不在主帅处坐镇指挥,那他又去了哪里。
望向正往这边步步杀来的陷阵营,步度根同样感到颇为头疼,这种刀枪难伤其分毫的重装甲士,真的令他有些束手无策。
而此时的天空,在几声闷雷之后,竟下起了绵绵细雨,烟雨朦朦,笼罩着整片原野。
双方并未就此罢手,反而厮杀得更为猛烈,亢长的号角声和激荡的鼓点响彻在所有士卒的耳旁。
“大王,这种重甲士的确很强,但他弱点也同样极为明显,他们身上的甲衣加上手中的铁盾,少说也有上百斤,速度和体力消耗,是他们最大的弊病。”瘫躺在木撵上的扶图禾坐起身来,一针见血,并给出了自己的建议:“咱们不必跟他硬碰硬的打,只需远程牵制消耗,将其困在原地,待其他几处解决掉汉军之后,再来慢慢收拾这支重装铁甲。”
“大长者,言之有理。”
扶图禾的话,无疑给步度根指引出了新的道路。
有了方案,步度根当即下令执行:“察哈齐,本王令你率一万骑,多带弓箭弩矢,远程压制消耗这支重甲士。”
“不,再多带上一万。”扶图禾忽然开口,半合的浑浊眼珠里精光闪烁。
鲜卑人再度投入战场的两万骑,令原本已经式微的汉军叫苦不迭,渐渐抵挡不住,若非有陷阵营从中斡旋救援,怕是早就败退而走。
天空中的雨水渐渐大了起来,淅淅沥沥,起初准备用来遮雪的雨伞,恰好派上了用场。
戏策站在前头,吕布为其撑伞。
这个行事放浪的青年儒生心中为之一暖,嘴上却是笑道:“将军,你替我撑了伞,若是让夫人知晓,怕是两三个月都不会理你了吧。”
吕布沉默了稍许,方才说道:“若是这回能赢,即便给先生打一百次伞,布亦心甘情愿。”
戏策听完,忽地大笑了起来,笑得畅快无比。
随后,他伸手夺过伞柄,在吕布愕然的眼神中,缓缓开口:“去吧将军,给咱们汉人争一口气。”
一刹间,许多情绪涌上心头。
吕布站直了身躯,向戏策重重抱了个拳,什么话都没说,任由雨水打在他神俊的五官之上,转身大步走去。
林中歇息的狼骑营见状,顷刻间尽数上马。
他们等这一刻,已经太久。
第一七四章 惊雷
狼骑营从山岭直冲而下,刚猛的蹄劲奔踏在地面,踩出一道道的细小坑洼。
手握画戟的吕布一马当先,凝起的双眸里杀意十足,不去看那边的惨烈厮杀,直扑步度根所在的中军大营。
猩红的吕字旗在风雨中猎猎。
“将军,是将军啊!”
率先发现那面旗帜的中年汉子喜极而泣,泪水和着雨水一同流经面颊,他手里的战刀来来去去的换了五六把,杀死过的鲜卑人自己也都算不清了。
他拄着刀在原地剧烈的喘息着,身上伤痕累累,最重的一处创伤可见皮肉下的森然白骨。
残酷惨烈的战争使他变成了麻木不堪的杀戮机器,眼中只剩下挡在前方的敌人,不仅是他,身边活着的每一名汉军士卒皆是如此。
只有当滚烫的鲜血溅洒到脸上,他才能清晰的感觉到,他,还活着。
远处宋宪将甲刀从面前的敌贼腹部抽出,身躯摇摇晃晃的往后退上几步,直到他将手里兵器插入地面,才勉强稳住了身子。
抬腿轻轻踢了踢地上的侯成,宋宪喘着粗气,“侯二当家,别睡了,你看看那边,是谁家的旗帜。”
侯成仿似没有听见,整个头颅和脸庞都埋入了雪中,身躯趴在那里,一动不动。
越来越多的汉军士卒望见了那面吕字大旗,他们撕心裂肺的高声呐喊,发泄着心中的压抑和恐惧,对他们来说,吕布就是他们的信仰。
李傕将身前几名碍事的鲜卑骑卒拽下马背,轻松击杀之后,目光回首远眺吕布,眼中闪过一抹浓浓的凝重,回去之后必当告知主公,吕布此人,不可小觑之。
另一边,刚将方悦击退的褐渠勒马掉头,从斜前方冲奔过来,截杀吕布。
“滚开!”
吕布气息内沉,猛然暴喝一声,星眸里好似飞电。
褐渠只觉耳旁响起一道炸雷,嗡嗡嗡的响个不停。
他略微摇晃了下脑袋,再度望向前方时,一匹红马,一点寒芒已然先到。
不待褐渠有所反应,那锋利的戟刃便已划破了他的咽喉,留下一道细长的血线。
骑兵对冲,往往是人数多的一方获胜。
然则这一波对冲下来,狼骑营几乎以绝对蛮横霸气的姿态,将迎面拦截的数千骑军撞了个七零八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