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的人们,上至皇室宗亲,下至平民百姓,俱是信奉鬼神之说。
由此,军中的将士多少有了些念想,既然老天都帮着他们,他们又何必气馁。
于是,众将士重拾起信心,准备再战鲜卑贼寇。
横跨北方边境的阴山山脉上,道路崎岖,有十余道身影正顶着风雪,艰难的迈出步子往前行进,留下一串串半尺深的脚印埋在皑皑白雪中。
“先生,你慢点,来,我拉你……”在一处梯坎口,吕布向身后的戏策伸出了手掌。
落在大后方的曹性瞥见这一幕,随手抓起一把冰雪塞进嘴里,用力咀嚼几下,然后一口吐了出来,言语间颇为不满的哼哧道:“勘测地形本就是我们干的事情,他一个弱书生,跟着瞎掺和起什么劲儿,看看都走了多久,这才走到哪里。”
“曹性,先生要来自然有他的道理,倒是你,从来都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魏木生杵着手里的木棍,歇了歇,笑着打趣起来。
上山的路本就难行,这回下了大雪,更是平添了几分凶险。
“高顺,你说这场仗,我们能有几分胜算。”戏策借力爬上梯坎,微微喘息的问向身旁的肃穆男人。
“一成不到。”
攀爬而上的高顺未作多想,就给出了答案。
这场大雪虽然来得及时,成功阻挡住了鲜卑人的南下,但毕竟也只在一时。等这场暴雪过后,他们同鲜卑人依旧终有一战。
与此同时,暴雪带来的恶劣气候,不仅仅令鲜卑人叫苦不迭,汉军将士同样也是深受其苦,大量士卒被严寒冻伤,拾回来的柴火外寒内湿,难以生火。
士卒们几乎是一边咽雪,一边啃着冰冷的麦饼窝头,以此充饥。
此等恶劣环境,拼得就是耐力,比的就是谁更加坚忍,更能坚持胸中的那口硬气。
坐着歇息之际,高顺沉锁起眉头,似有所思:“要是能想个办法,断掉鲜卑人的粮草,那就好了。”
步度根麾下大军十余万,每天的消耗用度,皆是巨额之数。一旦断粮,相信坚持不了几日,就会不战自退。
用力裹了裹身上的棉袄,戏策站起身子,双手十指粗胀得如同一根根细小的萝卜。
捡起吕布为他做好的杵杖,戏策慢腾腾的往前挪着步子,哪怕此行仅有一点希望,他也要试上一试。
…………
下山返抵邬堡,已是夜间。
留守成宜的侯成见到吕布归来,快步走上前去,低声说道:“将军,朝廷派了人下来宣旨,正在邬堡的大堂内,候着将军。”
吕布道了声‘晓得了’,将身上斗篷解下交由陈卫拿着,孤身去了使臣所在的大堂。
见到吕布进来,负责宣旨的黄门侍郎将手中青果放下,起身清了清嗓子,从怀间捧出诏书,庄重喊道:“吕布,接旨。”
吕布闻言,当即躬身抱拳。
黄门侍郎许歇再度开口念道:“奉皇帝陛下昭:明威将军吕布,屡立战功,朕亦知其忠勇……”
宣旨的许歇振振有词的念了很大一通,大意就是,天子陛下破格用吕布为帅,统领三军,赐天子剑,军中有不服者,皆可杀之。
吕布怔怔的站在原地,饶是生死线上游历数次,他也一时间难以相信所亲耳听到的天子诏书。
此行之中,声名家世比他好的将军,大有人在。
而皇帝陛下居然会用他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为帅,还赐下天子宝剑,以令三军。
此情此景,吕布的心头竟涌出了一股‘士为知己者死’的感动来。
“吕将军,别愣着了,接旨吧。”许歇将手中诏书合起,递与吕布。
“末将接旨,叩谢天恩。”
吕布掀开战甲,跪在地上,双手托举起诏书,口中高呼‘陛下千秋’。
待到吕布起身,许歇朝着门外侍从说道:“把东西都端上来。”
候在门口处的四名内监挨个走进堂内,他们手中各自捧着不同的物件。
吕布眼中跃过兴奋的神采,他望着那些个物件,眼神炙热。一名武将除了称手的兵器,以及胯下雄健的战马,最重要的便是战甲装束。
“来啊,给吕将军换上。”许歇吩咐道。
随行的侍从便上前为吕布宽下外袍,将那黑幽泛寒的战甲穿于吕布身上。
“这是黑翊甲,兽面吞头,由精铠锻制而成,乃是西域国献于陛下的贡宝。”
换好战甲,几名侍从又为吕布系上腰带,佩戴头冠。
“这是束发三叉紫金冠,玲珑狮蛮带,玉锦蛟莽靴……”
许歇逐个介绍起这些宝物的来历,如数家珍。
待吕布穿戴完毕,饶是文官出身的许歇也不由眼前一亮:嚯,好一个英姿凛凛的威武将军。
随后,许歇又从门外招进两人。
这二人俱是武将打扮,着将军甲衣。
左边那人浓眉大眼,方脸高额,气度沉稳竟与高顺有几分相似;右边那人,约莫稍长吕布几岁,眼神中透着凶残之色,浑身散发出一股子桀骜的戾气。
得到许歇示意,两人朝吕布抱了抱拳,通上姓名:“末将徐荣(李傕),参见将军。”
天子派给吕布的一万五千兵马,分别是徐荣领的五千司隶精骑,和李傕所率的一万河东步卒。
歇息一晚之后,吕布亲自将许歇送出了邬堡,又派出百余甲骑护送渡河。
送走朝廷使臣,曹性第一个窜到吕布面前,这里碰一下,那里摸一下,口中啧啧的赞叹起来:“头儿,你这身行头,简直帅爆了。”
“将军,威武!威武!”周围将士尽皆高呼起来。
“气势倒是有了,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差了件战袍。”戏策眯起双眸,笑容玩味。
原先吕布手下有士卒两万,现如今加上朝廷派来的一万五千,虽说还差了不少,但总归是有了一战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