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布眉头微沉,魏木生说得没错,就算是他,想要悄无声息的干掉张懿,也绝非易事。
“再者,张懿的那些手段,皆是使在暗地里,我们并无实据指证,就算杀死了张懿,将军恐怕也要担上一个弑上的罪名,遭人诟病痛骂。”魏木生见吕布陷入深思,又接着说道:“倘事若不成,反而会让张懿抓了把柄,就算到时候老将军肯护你,张懿和那位监军御史,会放过将军吗?”
“那如果不干掉张懿,他今日能诓我们急奔数百里,保不准明日就能设下鸿门宴,隔三差五的换个花样,我们岂不是要被他给活活玩死?”尽管魏木生说得很有道理,但其他人依旧持有自己的疑虑。
“头儿,别听魏木生这小子的,他就是怕死!”曹性撇了撇嘴,满不在乎的说着。
左一个怕死,右一个怕死,这把魏木生心底的火气给激起来了,他抱拳朝吕布请令道:“将军若执意要杀张懿,我魏木生愿赴此行,免遭他人说我贪生怯弱!”
“切~”曹性嗤夷了一声,低声咕咕道:“有那能耐,你倒是去啊!”
“你!”魏木生怒视曹性,显然已是气极,若非吕布在场,他肯定早已上去跟曹性干起架来。
“都别争了。”吕布揉了揉发涨的脑袋,心中觉得有些乏力,朝众人摆了摆手,“都先下去吧,让我一个人静静。”
帐内诸人对视一眼,抱了抱拳,纷纷退出帐外。
至于方才所讨论的事情,就算吕布没有特意叮嘱,他们也不会向他人吐露半字。
独坐在营帐里,吕布眯合上双目,整个身子后仰在草地上,脑子里不断反复着这个问题:杀,还是不杀?
大军在第二天开拔。
张懿似乎格外的精神抖擞,连带行军速度也远超平日。
仅仅三天,数万大军便已抵临临沃。
见到衣衫褴褛的获救百姓,在悉闻鲜卑人的种种劣迹后,张懿须发倒竖,是勃然大怒。他先是好言安抚了一番这些受难的汉民,博得了百姓们的信任和颂扬,然后又派人向卡祁下了战书,约他明日于赤麓原决战。
此令一出,不仅是吕布不敢置信,连张懿的一干心腹将领,也都跟着惊掉了下巴。
张懿是文士出身,不懂领兵打仗,这在将军们之间,已经算不得什么秘密了。
前些日子还行军如龟速,生怕与鲜卑人开战。但今天,他居然敢主动去寻衅鲜卑人,还要与其决一死战,难道当真是患失心疯了不成。
众人心里泛着嘀咕,却也没人不识时务的去找张懿絮叨几声。
傍晚,张懿将一众将军招至营中,作了明日的计划安排。
众人听罢,又是大惊。
张懿一开口,居然就要将吕布搁下,令其留守营寨。
众将对此不敢苟同,傻子都能看出,目前军中战斗力最强的就是这个被鲜卑人称作‘飞将’的青年。
不让吕布随行,这无异是自断臂膀,他们可都指望着吕布去独挑大梁。
张懿此等行为,是故意消遣,还是另有玄机?
众将皆是想不通彻。
从议事的帐内出来,诸将各自回营,忙活相应的事宜去了。
唯独吕布无事可做,心里有些空荡荡的,他也说不出来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走在回营的路上,吕布很巧的碰见了戏策。
这个身躯羸弱的青年如今一袭粗厚棉袄加身,他拢了拢袖袍,主动迎了上来,眼眸中带有笑意:“将军,我观你眉头紧锁,是不是张刺史又要让你打头阵了?”
吕布摇了摇头,若是让他打头阵还好,他就怕张懿是一时兴起,只管愣头劲儿的往前冲,到时中了鲜卑人的算计,损兵又折将。
此次北征的士卒本就人数不多,若再折损些,想赢鲜卑人,就更难了。
“哦?张刺史居然要亲自上阵?”听完吕布的叙述,戏策的表情古怪,显然这也出乎了他的预料。
吕布对此只好无奈的耸了耸肩,当时整个帐内的将军都持反对意见,可那张懿好像是吃下秤砣铁了心,谁同他说都不好使。
“这倒是有点儿意思。”戏策露出个饶有兴趣的笑容,心中一边盘算起来:张懿敢玩这么大,要么是精神失常,要么就是稳操胜券。
不过咱们的张刺史看起来,并不像是患有精神失常的人,反倒是有几分意气风发。
戏策抿了抿嘴角,眼眸不知何时已经眯成一条细缝,那该如何做到稳操胜券呢?
一路走回至营中,戏策依旧没能想明其中关窍,但他隐隐察觉到,张懿这次,怕又是冲着吕布来的。
想了许久,戏策觉得有些乏了,他侧卧在地,给自己盖了两层厚厚的被褥。
时值周公召唤,这个即将应梦的青年猛地踢开棉被,连外套都顾不得披上,疾走至案桌前,从一卷空白的竹简上抽下一块竹条,笔走龙蛇。
小半柱香后,吕布看着竹条上的四个字,沉默了许久许久。
背后的胡车儿伸长脖子偷偷瞥了一眼,那竹条上的字迹狂草,他竟一字也认不出来。
第一五三章 大胜
将窄长的竹条伸至烛火上方,看它慢慢燃烬,吕布眼中的火苗,却始终没有熄灭。
次日清晨,张懿点齐兵马欲往赤麓原进军,同卡祁一争高下。
临行之前,张懿又重新做了部署,说是怕鲜卑人从背后断粮袭击,令魏木生和高顺往东驻守稒阳;又恐战争会伤及平民,派曹性领着狼骑营护送百姓返回雁门。
从临沃到关内,距离之遥,就算狼骑营疾驰,也要花上三五日的功夫,如今带上这么一大帮子的老弱病残,没有一两月的功夫,怕是回不来的。
张懿之心,已是昭然若揭。
当着全军将士的面,吕布不能公然抗命,只得抱拳应允。
待到曹性魏木生等人各自领命离去,张懿才开始率军出发。
目送着大军浩浩荡荡的离去,吕布活络了几下筋骨,寻了处较为空旷的场地,画戟一刺,高大的身躯矫捷如蛟,搅动得这片场地如怒海翻江。
坐在一旁观望的戏策耳边风声呼啸,只见寒芒闪烁,分不清吕布在这一瞬间刺出了多少戟,倒是一旁的陈卫目光炙热,看得极为入神。
小半个时辰后,吕布依旧没有停手的意思,看得眼花头晕的戏策连连摇手,喊了暂停。
虎虎生风的吕布身形一顿,环绕身躯的那股磅礴气势瞬间消散不见。随手将画戟扔给陈卫,吕布大步走到戏策旁边,微微擦拭了下额头细密的汗珠,就地坐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