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王二人曾是秦兆的心腹,从广衍一战中逃出活下来的也就是这两位。虽然不知道为何要将莫须有的罪名推在自己身上,但面对张懿的质问,吕布也不甘示弱的反击起来:“大人,有道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单凭他二人的一面之词,便要吕布这颗项上人头,未免太过武断了吧!”
听完吕布这番话后,张懿的怒气明显小了许多,但口气依旧是咄咄逼人,“我本以为你乃一介武夫,没想到竟也这般伶牙俐齿,巧舌如簧。你莫真以为,本帅对你束手无策了?”
作为圣上钦点的主帅,张懿先斩后奏的权利还是有的,更何况他所统率的六万士卒,就在这平定县外。
吕布不肯就范,张懿也想借此杀一儆百,大堂内的气氛,一度低至零点。
“张大人,我观这位将军气宇轩昂,雄武不凡。如今我军又正值用人之际,不如暂且留下,待到日后查明真相,也好服众,您意下如何?”大堂左侧的将官中站起一名男子,朝张懿面色和善的说着。
吕布倒是没想到还会有人替他说话,下意识的侧头看了此人一眼。尽管此人身穿的是武将特有的甲胄,但从其身上流露出的,却是股文人书生的儒雅气质。
身在狼骑营的杨廷若是在此,定会识得此人。此人名为王朗,字景兴,东海郯(tan)人,拜师于他的祖父杨赐,通晓经籍,杨赐屡屡称赞其‘腹有大志,胸藏经纬’。
张懿本不欲就这么轻易的放过吕布,但他多少有些顾忌王朗身后的杨家,却也只能作罢。
不过很快,张懿就又心生一计,他示意王朗先行坐下,随后又看向吕布,慢条条的说道:“既然王大人给你说情,那本帅就给你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堂内的众人屏声凝气,等待着张懿的下文。
“明威将军战死在了广衍城,那本帅就给你十天时间,若能攻下广衍,就算你戴罪立功,”张懿顿了一下,语气变得阴沉起来,“若攻不下,那可就别怪本帅无情,两罪并罚了。”
张懿的话音刚落,一旁担任此次北伐粮草官的郑嵩就站了出来,头发花白大半,脸上浮现的笑容完全就是一个实打实的和善老者,但他口中接下来的话却是阴毒无比,只见其笑呵呵的朝着张懿说道:“哎呀呀,大人您糊涂了。您忘啦,咱们吕将军是何许人也?鲜卑大王步度根亲口封的飞将军,区区一座广衍城,哪用得了十日,依下官看来,三日足矣。”
张懿装出沉吟思索的模样,却也很快的就给出了回复:“嗯,那就三日。”
两只老狐狸在堂上一唱一和,根本没给吕布半点说话的时间,彻底断了吕布退路,将其逼至绝境。
不知三人过往恩怨的河内将军们自然是一头雾水,想不明白为什么高高在上的刺史和别驾大人,会如此难为一名低阶校尉。不过倒也没人出声,只管坐观好戏登台。
吕布听完郑嵩这番说辞,就知道他对自己杀死他儿子的事情依旧耿耿于怀。吕布也懒得去解释其中缘由,将目光移向张懿,出声问道:“敢问刺史大人给某多少兵马?”
张懿轻捻下巴处的胡须,眯起眼角,“我听说狼骑营将士个个都是以一当十,那本帅就把狼骑营划分给你,哦对了,还有你的冲骑营,也一并算上!”
张懿说得大度,吕布却深知这其中的厉害。如今的狼骑营加上冲骑营,人数撑死也就千人,守在广衍城内的鲜卑人可是数千之众,这么点儿人前去攻城,估计城墙还没爬上去,就已经死光了吧。
吕布刚想开口,张懿却极不耐烦的摆了摆手,“你下去吧,本帅还有要事和诸位将军详谈。”
走出平定县的府衙,抬头望去,晴空之中万里无云,秋高气爽,北雁南飞。
天上的阳光明媚,吕布的心中却是阴霾蔽日,他回头看了一眼衙门府邸,俊朗的面庞显得有些阴沉,贴在裤腿处的手掌陡然紧握。
声音不大,只有自个儿才能听见,“张懿,你不要逼我。”
(有很多感慨想跟大家说,可我,真的没有时间。)
第一一五章 斩将
从县衙回到军营后,吕布再未踏出帐外,静心调息着身体状态。第二天,便领着狼骑营去了广衍城外搦战。
此时正值上午巳时,秋阳高照,金色的光芒印洒在这座城池,巍峨的城廓下,狼骑营的数百人渺小如蚁。
身披暗鳞甲的吕布骑着赤菟只身走上前来,将狼骑营远远的落(la)在身后。
“城上鼠辈,可有人敢来与我一战!”
吕布卯足气劲的一声巨吼,似滚滚沉雷,清晰无比的传入了每个人的耳朵。
感受到主人散发出的强烈战意,赤菟粗健的蹄子抬起往地面一跺,踩踏之处的沙尘轰然炸开,飞扑四面。
“武!武!武!”身后的狼骑士卒一个个扯开嗓子,眼神狂热的大吼起来,手中的吕甲刀高高举起,前方叫战的那道魁拔身影,在他们心中,无法逾越,近乎神明。
厚重高耸的城墙上,坐镇广衍城的鲜卑统帅卡祁双手撑在墙垛,他粗略计算了一下狼骑营的人数后,便放下心来,将目光定格在了吕布身上。
这个‘胯下烈焰火龙驹,手中丈长方天戟’的家伙,不仅令他白白损失了上千精骑,更是斩杀了他的心腹将领察尔特。为此,卡祁心中也是深恨吕布。
听到吕布的叫阵,那些曾经从长谷惊慌逃回城内的鲜卑士卒一个个面如土色,只有亲身经历过那场战斗的人,才会明白,在城下搦战的青年是怎样的一头怪物。
卡祁对此充耳不闻,权当作没有听见,依仗着城墙居高临下,饶有兴致的打量着吕布。
卡祁能忍,可他身边的将军们却忍不了,一个个义愤填膺的站了出来,抱拳请命,说是要下城去给那不长眼的家伙脑袋瓜子开瓢。
“不准。”卡祁从嘴里吝啬的吐出两个字来,便没了下文,目光依旧停留在城下吕布的身上。
胡将之中的一个虬髯大汉受不了了,将粗眉一挑,也不管官职的尊卑贵贱,径直朝卡祁喝道:“卡祁,没想到你居然这么贪生怕死!你不去,我去!”
这个身高八尺的胡汉名为鸠摩延,脾性尤为暴躁,平日里就不服卡祁的将令,如今见卡祁一心想龟缩在城内自保,他更是怒气满腔,我大草原战无不胜的鲜卑男儿,什么时候被一群汉人给吓得不敢出城迎战?
“鸠摩将军说得对!这些年,从来都只有我们去劫掠汉人,什么时候轮到过汉人来挑衅我们!”
“我也去!”
“算我一个!”
有了鸠摩延带头,其余诸将也都跟着嚷嚷了起来,表示不甘心就这样呆在城内。
见城上的将领们已经完全倒向自己这一方,鸠摩延心中不免有些飘飘然,想着若是能够斩下那汉将头颅,必定能够在所有人面前抖擞威风,大涨自个儿在军中的威势。一想到此处,鸠摩延心花怒放,将手一挥,“大伙儿,我们走!”
身旁的将领们互相对视几眼,一个一个的丢下卡祁,跟着鸠摩延往下城的石梯处走去。
而作为主将的卡祁,身边除了几名亲卫,再也没有一名穿戴甲胄的将军。
一群白痴!
卡祁在心中咒骂一声,脸上却将恼怒掩藏得滴水不漏,朝着弃他而去的诸将说道:“你们要去送死,我不拦你们,但我作为主将,有必要告诉你们城下这个汉将的名字——吕布。”
此话一出,那些个嚷嚷着要汉人好看的将领们霎时停住了脚步,就像被人施了法术一般,再也前进不了半步。
卡祁嘴角斜挑,尽管这些将领们背对着他,但他已然能够猜到他们脸上此刻所浮现出的表情,震惊、错愕、甚至是恐惧。
人的名,树的影。
雁门关一战,吕布杀戮成魔,斩杀胡将无数,以一己之力破开六千铁骑的围剿,还差点击杀掉了他们的大王步度根。
守在广衍的这些将领们虽未亲眼所见,但这些邪乎的传闻却屡禁不止,总归不会是空穴来风,再加上前些时日察尔特长谷大败,遭汉人割了头颅。
如今想来,将察尔特斩首之人,必是这吕布无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