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羊胡道士疑问道:“钱兄何出此言?莫非,你也识得此子?”
钱先生笑道:“自然识得,他在国子监中求过几年学,如今也才刚刚肄业而已,说起来他也算是我的弟子。”
三羊胡老者精神一起,道:“既如此,依钱兄看来,如海之言,可否为真?”
“毫不为过。”钱先生微笑道。
他这副模样,倒是令三羊胡道士有些疑惑了,道:“林如海修学的是正统儒家经义,那晚辈若是从小习学,再加上过人天资,能够学有所成,得如海看中,此不为奇。但我素知钱兄与我一般,不苛求经义之学,如何竟似对其也十分称颂?”
钱先生听了笑笑。不苛求经义之学,在有些人眼中,就是不务正途,学些旁门左道了……
他还好,只是喜欢研究数算而已,但他知道,面前这个已到了知天命之年的三羊胡道士,对于除了正统儒学之外的那些杂学左道,精研极深。
用所谓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博学庞收等词来形容也并不为过。数算,也只是他涉猎的众多杂学中的一种,他们最初也是因此而相识。
“不满伯长兄,钱某曾自以为在当今之世,除了家师与钱兄等少数几人之外,对于数算一道的研究,也算到了极深的地步。可是,自从遇见其尹始,我才发现,世间之万般学问,当真有天赋异禀之说!
钱某大半生的精研,居然还抵不过一名半大的少年……”
三羊胡道士真的吃惊了:“钱兄的意思是,他在数算一道上居然也深有研究?”
他也喜欢研究数算,也知道数算在当今世人眼中的地位。对于一个家道优渥的权贵子弟精研数算一道之事,由不得他不吃惊。
钱先生笑道:“伯长若是不信,到时候不妨一试,定不会让伯长失望就是。”
如此成竹在胸的话,让三羊胡道士沉吟起来。
原本不过是出于对林如海的感激之情,闻之新得一子,所以前来瞧视。如今一听其竟不是普通儒道学子,他心中一下子就起了心思。
他,不是正忧一生所学不能传扬于世,因而每每遗憾吗?若是那后生真的如前两人所言那般,自己就将之收为弟子,传授毕生之所学,让其代为传扬,岂不正好解去这一忧愁?
三羊胡道士眼中,已经泛起强烈的捕猎之色。
第四七四章 瞒天过海
第二日,谢国伟,侯虎,戚成武三人联袂前来探视贾清,贾清在宁安堂中接见。简单的问候与闲谈之后,谢国伟知道贾清的伤势需要静养,所以并未叙旧过繁,就领侯戚二人告辞。
贾清以推车送至门前,拱手道:“弟此时多有不便,不能远送,还请三位兄长见谅。”
“贾兄不必多礼……”
谢国伟还礼,忽又唏嘘道:“贾兄之事,我也不好评判,只是事已至此,还望贾兄能够平心以对,好生调养身子,早日康复。
我等兄弟几人,都甚是期待与贾兄共同跨入官场,报效朝廷之日,到时得展胸中抱负,恕不负生平之所学。
儿女情长之小事,不可挂念过甚。”
谢国伟似有感而发,竟说起了建功立业之语。
贾清正自思索,就听侯虎大咧咧的道:“谢大哥,依我说你就是太过矫情,优柔寡断的。
你看人家贾兄弟,为了心中喜欢的女人,敢在大明宫外跪上三天三夜,虽然最后还是没有……”
侯虎只是想以贾清的事为例,还没说完,就见谢国伟、戚成武两人皆用眼神阻止,他这才想起来之前他们的约定,不能在贾清面前提起此事。
自悔失语,侯虎摸了摸微肥的脸,嘿嘿一笑以掩尴尬。
谢国伟道:“贾兄勿怪,虎子他就是口直心快……”
“无妨。”
贾清摆手止住谢国伟的缓和之语。
吴仙儿未死之事,他们不知道,也不必要他们知道。当然,对于他们这般顾及他心情的做法,贾清领受此情。
“如谢兄所言,过去之事已经过去,弟已无事,诸兄务忧。倒是听侯兄之言,莫非谢兄遇到什么难事了?”
“没有,并无……”谢国伟口不对心道。
贾清笑道:“谢兄何必相满,若有难事,尽管说来,弟虽愚钝,也可做谢兄倾诉烦难之一听客耳。”
侯虎本非善感之人,见贾清当真不记前事,心胸开阔,他顿时不再拘束,走到贾清身边,低声笑道:“还能是什么难事,贾兄弟可记得烟雨楼中的那位如烟姑娘……嘿嘿嘿……”
贾清了然,原来是此事。不由一笑,让谢国伟面色发窘。
戚成武在旁边补充道:“三日之后,便是那如烟姑娘出阁的日子。”
出阁,也就是梳拢。寻常人家的女儿,出阁,就是嫁作人妇的意思,但青楼女子的出阁与之,不同。
青楼之中的出阁,是指清倌人第一次接客伴宿。也就是说,从此之后,她们就不单单只卖艺了,还需卖身。
难怪,谢国伟忧愁了。
“难道谢兄到如今尤还未决如何处理与如烟姑娘之事?”
贾清呀然问道。
谢国伟仰天长叹一声道:“弟当知为兄亦并不是那等迂顽不腐之人,岂有自视门户之见,而罔顾佳人之情乎?
我早视如烟姑娘为红尘中一知己,奈何家父……”
谢国伟的声音,似有无限的忧思,说到此处,蓦然停了下来。见贾清也竖眉沉思,立道:“罢了,贤弟切勿多虑,此乃我个人私事,不足烦心。如今你身子未愈,实不该让你费思,你且好生修养,我们改日再来探望。”
谢国伟说着抱拳就要离开,被贾清唤住。
“我有一言,请谢兄驻足一听。”
谢国伟三人全部目光看向贾清。贾清辉退周围的丫鬟,然后问谢国伟道:“谢兄对此可有何打算?”
谢国伟摇摇头,道:“我父亲为人甚是严厉,自一次我向他表达此事,其历然变色,而后再三警告于我。前次我于书房跪求,不允,并厉言,若是我敢违背他的意思,做出有辱门风之事,就要将我逐出家门,还要……还要将我从族谱除名……”
贾清默然,谢国伟之父谢鲸他见过,是个粗犷的武将,没想到,竟然比那些老学究还要迂腐不化。于族谱除名,这实在是太过了。
这个时代,宗族就像是身份证一样,不可不有!
此乃谢国伟父子之间的事,贾清自然不会多言,只道:“如此说来,莫非谢兄准备冷眼旁观,任凭如烟姑娘被外人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