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道:“蟠儿也受伤了?伤的重不重?”说完才发觉说漏了嘴。
薛姨妈自然也听出来王夫人已经知道此事了,也没理会,继续哭诉道:“那个孽障到是没事,只是破了皮,流了些血......我只是担心,听说学里的先生似乎伤的很重,又是蟠儿主动跑到学里去闹事的,只怕对方不会罢休呢。”
王夫人劝解道:“既然双方都受了伤,还有什么罢不罢休的。蟠儿年纪小气性大,与人发生冲突也是在所难免的事。我们以后教导他就是,妹妹不用担忧过甚了。”
薛姨妈这才举起手帕擦了擦眼泪,道:“只是,也不该和先生动手......”
王夫人道:“既是先生,本该是教书育人的,怎么反而动手打人呢。这样的先生怕也不是什么好先生,得闲了让你姐夫和清哥儿谈谈,家学里再不能交给这样的人。”
薛姨妈听着,也没再说什么......
随后两人居然就开始拉起了家常,仿佛先前的声泪俱下只是一场表演。或许,真的只是一场表演,一场消除尴尬的表演。
第二七零章 还不给我跪下
“姐姐这边看来是没什么问题了,只是那边清哥儿那里还需要给个说法才好。
原本他和蟠儿之间的嫌隙就尚未完全消除,今日又出了这样的事,不知道他心里怎么想呢。他原是个知理明事的,素日里待我和宝钗也都敬重,万不可因为此等事寒了他的心才好。
蟠儿这个孽障,来这里几个月,和这边府里的琏儿、宝玉还有那些个整天不务正业的人到是混熟了,却反而疏远着有才学的人,长此下去怕是还要生出是非来!”
薛姨妈姐妹在贾政的客厅内说了一会话,又到王夫人院吃了一会茶,两人方散。从王夫人那里出来,薛姨妈一边往梨香院走,一边如此思索着。
“正好此事也是他理亏,等回去,一定叫他亲自过门去,诚心诚意的给清哥儿赔个不是,想来此事也就罢了。说不得,还能连之前的嫌隙也去了也说不一定......”
薛姨妈盘算着,最终打定主意,薛蟠自己闯的祸,让他自己去解决。
却没有想过,差点被薛蟠打死的人是杜峰并不是贾清,而她却没想过让薛蟠给杜峰赔礼。在她心里,他儿子也被打伤了,她们并不亏欠对方,只是顾及伤了亲戚情分而已。
王夫人的院子和梨香院之间有一条南北向的夹道,薛姨妈带着自己的丫鬟同喜往回走,还没走出夹道,隐约听见前面的一个小巷子里传来婆子的说话声。
薛姨妈知道那里面是上夜婆子歇息的地方,想来是有下人在那里拉家常呢。正值她此时有心事,不自觉的就停下脚步来细听缘由。只听道:
“你说的可是真的,我可是听说只是打的狠了,并没有打死人呢。”
“哼,你知道的都是赵二他们传进来的。他们当时就在学里,若是真的出了人命他们能脱得了干系?
你们想想,那家学里的先生听说才不过二十多岁,一个年轻体弱的书生,又如何经得起薛大爷那样霸王似的人物殴打。更何况,我听说薛大爷自己的头都被那先生失手之下打破了,你们再想想,跟着薛大爷的那些小子们还能干看着不成?
他们能知道个什么轻重,不过是卖力讨好主子罢了!”
听了这两段话,薛姨妈如何不明白她们在议论什么,身自不由得都晃了晃。
旁边的同喜见了连忙上去支撑着,薛姨妈强打起精神,示意无事,她要再听听,这些人还能说出什么话来。
果然,方才那人的话说完没多久就有人再次质疑了:“别人都说人没死,怎么你偏笃定人已经死了呢?难不成你亲眼看着他咽气的不成?”
又是先前的那个声音:“亲眼看见那倒也没有。”
“既然没有,你就这么说,不怕当做造谣被主子给抓起来不成。”另一个笑说。
被人嘲笑为造谣,那婆子有些急了,只是猛然间想到了什么,伸出脑袋往巷子外面一瞧:夹道那边雅雀无闻,静谧的有些诡异。
摇了摇头,她重新压低声音,对着她的两个聊伴道:“你们知道什么,今儿晌午的时候起,我们府西苑里就吵闹的很,大家都在议论呢。
没多久我们二爷从宫里谢恩回府,也是直接就往西苑里去了,没多久,好多人都见着二爷一言不发,满脸阴沉的又出府去了。
然后赖总管也把府里的管事都叫到管事房里去去议事。
嘿嘿,要不是我要送给你们这边老爷过寿用的玻璃花灯过来,我都不一定能知道呢......”
有人问:“知道什么,快些说。”
那人正了正神色才道:“我给你们两说了你们可不许给别人说是我说的......我亲耳听到,我们府里单管库房的刘管家悄悄的吩咐两个小厮,让他们暗地里准备装裹,不得走漏风声......
我当时就在库房里面,他们在墙根底下说的,可不正好让我听到了。”
声音里有着得意。
明显听她说话的人也信了,其中一个道:“如此看来,你说的果真不错。那薛家和我们府上本是重亲,在我们这里打死了人,肯定会帮着遮掩不是!
唉,好好的一条人命就这么没了。依我说,这薛大爷迟早有一日要遭报应的!”
一人冷笑:“报应?你们也不是不知道,那薛大爷上年不就在南京城里打死了人,为了躲祸所以进的京?
后来也没见怎么着,我听说还是后来和咱们府同宗的一位雨村老爷帮他把案子给了解了。
这一次虽说是在京城,难道你们不知道,薛家姨太太的亲哥哥,也就是我们家的舅老爷,那可是皇帝面前一等一的红人,现在又外放为巡疆大吏,临了的时候,帮他外甥了了此事不是简简单单的事?
再有,不是还有我们府里的二爷吗,虽然被打死的先生是他请回来的,可是一个教书先生哪里有亲戚重要,自然是帮亲不帮理了。
如此,此事就越发好办了!”
“可惜了,那么年轻的一个举人老爷,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
她们只顾发挥想象,胡天海地的说话,哪里知道她们的这番话早已经说的几米之外,墙角底下的两人面色惨白了。
“太太...”同喜呢喃一声,声音微不可闻,只是也能看出眼里的担忧惧怕。
薛姨妈也是很下了一番决心才站稳,摆开同喜的搀扶,并不敢找里面的人理论,定了定神,掩面快速离开了此地。
......
梨香院里,兄妹两个正在争论不休。
“好妹妹,我的好妹妹,你就信哥哥一会不行吗?这回真的不是我先动的手,是他先动手打的我!真的是他先动手打的我!”
薛蟠满脸无奈,她已经被薛宝钗温言厉语的训了有半个多时辰了,偏又受了伤,躲都没地儿躲去,以至于只能哀求了。
薛宝钗板着脸,虽是一点也不相信的表情,还是道:“就算如你所说,你也不能动手打先生!你进了学里原就是一名学生,先生打你也是为了教导你,肯定是你有错了他才打你,岂有你反过来殴打先生的说法!
我看你是连父亲教你最基本尊师重道的规矩都全给忘了,若是父亲泉下有知,也必不能原谅你,你......”
“啊!......”
薛蟠感觉自己要疯了,偏偏薛宝钗的话他还反驳不了,又不能像对外人那样来浑的,只能抱住自己的脑袋,妄想抵御耳边的大慈大悲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