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此刻,东城的一间茶楼里,一个讲读人正读道:“大明崇祯皇帝在新年朝会上说,大明各地都要检查常平仓,要确保常平仓内的粮食充足,哪个地方的要是敢空了,就要主管官员的脑袋。
另外,崇祯皇帝在新年的朝会上对诸番王的使节们说,大明去年的收成不好,今年和明年要是再不好呢?老百姓就会饿肚子,这个可不行。
所以,南洋诸番即然一年两熟,甚至三熟,那么今年的朝贡就改为粮食,另外,大明再出钱购买一些。”
念完这么两条消息,便有茶客道:“这该死的贪官,就是该杀!最好诛了他们九族!还是天子圣明仁慈,心里想着俺们这些苦哈哈哩。”
旁边一同伴笑道:“你这蠢货,大明律可不曾规定贪腐诛九族!只有六十两以上者才要剥皮萱草,四十五两以下便只是砍头罢了。早说让你仔细听人说说大诰,你也不听,如今知道的可没俺多了吧?”
这讲读人也不去管茶客们一片天子圣明地夸赞声,接着读道:“大明唐王殿下近日要改换封国到海外,具体地点尚未确定。唐王殿下允诺,愿意与唐王殿下一起去封国的,无一技一长者,每人二十两银子的安家费,三年免税,五年半税。为封国出力者,另有奖赏。”
一条条劲爆的消息被读了出来,茶客们听完了,再与同桌人交换下自己的意见,有较真儿的,也能吵个面红耳赤。
如此一来,这茶楼的生意竟然较之以往好上数倍。
所以茶楼的老板们看着每天下午和上午的营业金额对比,通常都是痛并快乐着。
下午赚的钱多了,但是这份子钱也高了,心疼,心疼啊。
当然,茶楼老板们因为赚钱和交税的问题痛并快乐着,茶客们也因为自己能牛气哄哄地指点江山而满意,但是有些人就不那么快乐了。
自从上次国子监生员王生刺杀皇帝一事发生之后,京城或者说整个大明国,都严格地执行起了太祖洪武皇帝的指示:生员不许议政!
尤其是在京师,不管是国子监还是各个书院,锦衣卫的座探都堂而皇之地进入,摆明了就是监控这些学生而来。
而一旦发现有生员议政,便是一通毒打,之后便是开革学籍,遣返回乡。
甚至于这些书生们去烟花柳巷之寻欢之时,也不敢再与姑娘们谈起时政一类的话题——有好几个因为跟院子里的姑娘谈这些话题而被开革的!
至于在这茶楼之中喝茶听讲读人讲报纸,那是没有问题的,也不会有人来管,两个人倘若小声些交谈,多半也是安全的。
所以这些书生也都学得聪明了,也不嫌有失身份,都是三三两两的跑来茶楼听讲读人讲读报纸,顺便再小声针砭一下时弊。
第八十六章 让他们闭嘴
自从第一期地报纸发行了后,就开始展现出了现代纸质传媒的威力,从京城开始,慢慢地向周边扩散开来。先是京师周边,接着便向南方慢慢扩散,有如星火燎原之势,一发而不可收拾。
原本崇祯所想的日报是没指望了,按照这时的印刷成本和传播速度,也只有采取周报地形式了。
如今七天一过,第二期地报纸便送到了各个锦衣卫的百户所,再经由百户所将报纸发放给那些讲读人,命其前去茶楼讲读。
至于其他要拿来卖的报纸,便差遣锦衣卫中的军余们拿到街上去卖,不贵,五个铜板便能买上一份报纸,回家泡上一壶茶水,慢慢品读。
只是这第二期的报纸里,却是爆出来了一个惊天大新闻。
苏州府太仓州被并称为“二张”的张溥、张采以及张溥地学生吴伟业,密谋谋反,三人地全家九族都已经被下了诏狱。
只是,民间地反应却是有点儿奇怪。往常若是有读书人下了诏狱,估计从民间到朝堂,会有数不清地人开始骂锦衣卫栽赃陷害,为这些生员喊冤。
只有这一次,从朝堂到民间,却是如同火山暴发前一样地平静,诡异地让人害怕。
京城的百姓觉得这二张既然是想要密谋造反,那便是死了活该。对比二张,他们反而更愿意信任锦衣卫。
可是在二张的老家苏州府太仓州,居然也一改二张被抓时的群情汹涌,变得平静无比,仿佛被抓的人不是太仓二张,而是两个普通百姓一般,变得让人有些看不懂。
太仓城中的归燕楼,乃是苏杭一带有名的销金窟,里面的姑娘各个多才多艺,又以清倌人居多,纵然比不得扬州瘦马那般出名,却是苏杭二州的富人老爷们的心头好。
往日里人声鼎沸的归燕楼今天却是早早地就关了张,再不闻往日里提额的声音,大厅里摆几张桌子,苏杭一带有名地巨富之家,却是都在此处。
整个归燕楼的一众大茶壶都被撵了出去,也不用他们伺候着,便是端茶倒水的,都是楼里有名的姑娘,酒菜也都是苏州城里有名的御厨之后刘一手亲自做的。
待得酒过三巡,众人便挥退了姑娘,整个儿的厅里除了这些富商老爷,下人们是一个没有。老鸨子早早地搬了把椅子,堵在了楼梯口,连楼都不让姑娘们下,以免打扰到了贵客。
见已经安静了下来,苏州商会会长徐凡举起酒杯道:“李公子从通州不远千里而来,我苏州商会上下,深感荣幸啊,来,敝人谨代表苏州商会上下,敬李公子一杯,请!”
说完,就将杯中的酒水一饮而尽。
被称为李公子的那人笑道:“徐会长可是抬举了,请。”
说完,也是将酒一饮而尽,两人对视一眼,便哈哈大笑起来。
徐凡放下酒杯,当先开口道:“李公子此来,可是为了那粮食布匹一事?”
那李公子道:“不错。李某也不瞒你徐会长,如今入了冬,西边儿那八家老抠儿又都被抄了家,如今在北方,这粮食可是个好东西啊。”
徐凡却是大包大揽地说道:“李公子放心,要多少,您尽管说个数,徐某人一定给您办得妥当。”
李公子颔首谢道:“如此便多谢徐会长了。”
接着又唏嘘道:“世态炎凉啊。自从家父故去,也只有你徐会长将李某当回事儿了。哎。”
徐凡却是说道:“李公子说的哪里会来,李阁老当年一身清名,我等哪个没受过李阁老的恩惠?李公子放心,您的事儿,就是我苏州商会全体上下的事儿!”
李公子闻言,又是一番唏嘘,这才接着道:“李某此前在路上碰到了太仓二张被锦衣卫那些鹰犬押解入京,可是出了甚么事?”
徐凡闻言,脸上却是一阵尴尬,说道:“知人知面不知心呐!那张溥人面兽心,竟是密谋反叛,将我等田地分给那些没脑子,好自己登了基,让他张家江山万年呐!”
李公子闻言,笑道:“如此倒是简单了。既然已经被锦衣卫那些鹰犬抓了,那我等且不去管他便是了。”
徐会长却是道:“非也非也。不是不管他,而是要让他快些去死才是。”
李公子好奇道:“此话怎讲?”
徐会长道:“张溥那贼子却是将分田之法写在了一本小册子之上。抄家当日,恰逢苏州知府也在,我等在张家的门口,亲眼看到了知府大人翻阅了那本小册子。”
李公却是不甚在意地道:“翻就翻了,又有甚么好担心的。他寇慎家中田产可是少了?
你徐会长还担心寇知府会特意上书不成?再说了,纵然锦衣卫已经拿到了那本小册子,那皇帝也未必能见得到。
莫要忘了,别管是朝堂上的大臣还是厂卫那些鹰犬,哪个家中少了田产了?谁又敢让皇帝看到这个?”
徐凡闻言,却是苦笑了一声。难怪这李家国不成器,他老子李三才堂堂的内阁辅臣,他自己却只能做了商人。当下不得不解释道:“不错,此物是不会有人献给皇帝,可是,夜长梦多啊。
这可是国朝三百年来,头一起生员谋反地大案呐!万一那皇帝好奇心起来了,派了东厂西厂去审人呢?
那些没卵子的阉人,一身富贵皆是系于皇帝一身,他们才不会管外面会怎么样呢,倘若他们问出点儿什么来,再上报给皇帝,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