究其原因,主要还是在于没有相关配套的法律,《盗律》不能完全适用于专利的纷争。
官府自然不觉得这么判有什么问题,而那些读书人自然也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就连被判败诉的百姓其实也不太在乎。
然而崇祯皇帝很不喜欢这样儿,百姓跟读书人有什么不同?读书人还不是百姓生养出来的?
将所有的卷宗再一次封存发往京城刑部,崇祯皇帝也随之离开了泉州,往下一个目的地而去。
崇祯皇帝接着在外面浪的飞起,刑部尚书孟兆祥和内阁大佬卢象升则是头疼的想死。
想想前一任内阁首辅和刑部尚书是怎么没的?
历朝历代想要修律,都是要了命的大事儿,搞不好从建国到灭国都不会修上几回。
换到崇祯朝可好,距离上一次《大明律》全面修订到现在才过去几年的时间,这位爷又要开始折腾了!
跟卢象升一起大眼瞪小眼的对视了半晌之后,孟兆祥忍不住开口道:“卢阁老,您可得替下官定下个调子才行啊?”
本身就已经头疼不已的卢象升顿时怒了:“替你定下个调子?谁来替卢某定下个调子?再者说了,这事儿又是什么太难的事情,你堂堂刑部尚书自己都没办法定调子?”
训斥完之后,卢象升又安抚道:“抱歉,卢某方才一时失态,让孟部堂见笑了。”
孟兆祥连声道:“不妨事,不妨事,卢阁老也是心忧国事,又何来见笑一说。”
点了点头之后,卢象升又接着道:“其实这事儿说起来倒也简单,你就记着一点,不偏不倚。
卢某已经看过一些卷宗,原告事主是读书人的,地方官府往往会偏袒读书人,而原告事主是平民百姓的,官方往往又会推拖,甚至是偏向于被告一方。”
孟兆祥躬身应了,又问道:“其中还有一个难题,里面牵扯到的衙门太多,倒是需要卢阁老出面了。”
卢象升嗯了一声道:“你且说说看。”
孟兆祥道:“这个抄袭究竟该如何界定?就像是陛下特意点名的卷宗里面那样,项彦三人毫无疑问是在那江鑫龙的设计基础之上进行了修改。
修改之后的纺织机,虽然底子还是江鑫龙的那一套,可是大眼看上去根本不同,而且里面也有许多小小的改动,这到底算不算抄袭?
下官以为,这事儿还是得经过工部和皇家学院那边给出一个界限才好判定。”
这个糟老头子坏的很!自己被崇祯皇帝扔水里了,现在就想着拉工部和皇家学院一起下水!
心中暗骂一声之后,卢象升才点了点头道:“也好,卢某自会去寻皇家学院那边沟通,至于工部这边,孟部堂不妨直接与张部堂沟通一番。”
谢过了卢象升之后,孟兆祥便直接往工部寻张应选而去。
拿着两份图低比对了半天,张应选忽然大怒道:“混账!这三个混账东西明显就是抄袭那江鑫龙的设计,只是改了外观与一些无足轻重的地方,又如何能说是他们自己的东西?”
孟兆祥道:“这次的事情先不去说他,以后呢?以后再出现这种事情,各地方衙门又该如何判断?”
张应选道:“自然是秉公处理了,该是谁的东西就是谁的,擅自抄袭了别人的东西还要打压别人,那以后谁还去折腾新东西?”
孟兆祥道:“好我的张部堂,老夫的意思是地方官府该如何进行界定?这一次江鑫龙说是他自己的东西,那项彦三人也承认了是基于他的设计修改而来,倘若三人倒打一耙呢?
您也知道,想要证明自己的设计比抄袭者设计出来的时间更早,是多么麻烦的一件事情,而想要证明别人抄袭了自己的东西,更是难上加难啊?”
张应选试探着道:“要不然,谁有什么新发明,先让他们来工部备案?”
彼其娘之!你个糟老头子坏的很!
这次轮到孟兆祥心里暗骂不止了。
张应选这个老家伙真不是个东西啊,什么东西都找工部备案,那不就意味着什么新鲜东西都会被工部知道?
脸上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之后,孟兆祥才道:“张部堂,您看看这些卷宗,不瞒您说,这些卷宗不及实际卷宗的万一!
再看看这上面的时间,自打崇祯二十二年开始,到现在足足三年多的时间,几乎每天都有那么一两起,里面有的是读书人,更多的还是平民百姓。
读书人倒也罢了,无论如何都能弄到进京的钱,可是平民百姓呢?这些平民百姓最是害怕麻烦,指望他们进京报备,无论如何也不现实。
不报备,谁来保证他们的利益?若是没有人闹起来也就算了,一旦像这次的事情一样被陛下知晓,到时候麻烦可就大了?”
张应选听出了孟兆祥的言外之意——崇祯皇帝这位爷就不是个老实人,有事儿没事儿就想着出宫浪上一圈,消息来源又多的是,想要靠瞒着藏着是不可能的。
还没等张应选想好该怎么回答,孟兆祥又接着道:“再者说了,工部这边每天的事情也不少吧?再加上这个发明报备的事情,您忙的过来么?”
张应选道:“那孟部堂的意思是?”
孟兆祥捋着胡须笑道:“要不然,工部在各地方衙门安插一个小吏,专门负责这事儿?不求直接到县衙,好歹到了府衙也差不多吧?”
斜了一眼孟兆祥,张应选道:“孟部堂,你这专门跑来,就是为了拉着本官下水,好一起去找吏部和户部说项的吧?”
一点儿小心思被拆穿,孟兆祥的脸上却完全没有一点儿的不好意思:“这事儿虽然被扔在了刑部头上,可是归根到底,你工部也脱不开干系,如何认定抄袭或者是没有抄袭,这事儿还得落在你工部的头上。
至于皇家学院,人家那边是直接归少府的,不会参与到咱们朝堂上面来,你现在不跟着我一起去找许直,以后就有你头疼的。”
张应选斟酌着道:“那光凭咱们两个也不成啊。别的不说,皇家学院那边就得有人去沟通一番,人家不参与是不参与的,你绕过人家可不成。
再者说了,咱们直接找上吏部,许直那老东西也不会同意吧?天下州府千万,增加一个人就意味着吏部要多支出一个人的俸禄,那许直能同意?吴老抠那边能给他批了银子?”
孟兆祥道:“谁说就咱们两个了?来你这里之前,我就已经先去寻了卢阁老,他会替咱们找皇家学院那边沟通。
至于许直那老东西会不会同意,其实也由不得他——现在陛下在关注这事儿,整个朝堂上面都消停不了,搞不好他许直现在也在头疼。
说白了,这事儿要是办成了,对咱们谁来说都是大好事一件,要是办砸了,咱们怎么向陛下交待?”
张应选嘿了一声道:“老夫还是小瞧了你个老东西!”
孟兆祥嘿嘿笑道:“承让,承让!”
……
宋应星拿着眼前的卷宗只瞧了几眼,就嘿嘿冷笑道:“这三人倒也真是好算计,倘若是换了不懂的人,只当这东西与原来的东西没甚么差别,其实里面完全还是那一套东西。”
随手在图纸上比划了几处,宋应星又接着道:“看这里,他们将这部分给精简了,这也是为什么他们造出来的纺织机比原来的效率更高。
至于这里,他们反而弄的比原来的更麻烦一些,如果哪个蠢蛋真将这玩意买回去,以后就等着修吧。”
卢象升放下手里的茶杯,笑道:“宋院长,现在可不是研究这东西哪里好哪里坏的时候,您得给出个意见,这东西到底该怎么界定为抄袭与否?以后再出现同样的事情,又该如何判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