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云舒想了下,又问她:“那晚,你家小姐喝的是什么药?”
“小姐经常会头疼,所以,喝的是安神的汤药。”
“加了哪些药材?”
“有酸枣仁、柏子仁、远志、合欢皮、对了,还有春归,因为小姐怕苦,所以会在汤药里加两片春归。”她每一字都说的极为清楚。
春归!
在那薄薄的蜡油上,纪云舒的确闻到了春归的味道!
她端着紧悬的心,细细琢磨起来。
素云好不容易燃起的希望,此刻绝对不能断了。
而纪云舒,正是她的救命稻草!
见纪云舒迟迟不答,素云红着眼,着急的说:“先生,不管最后结果如何,你可不可以答应我,一定要帮帮林端,是我害了他,他不该死的,所有的罪,我一个人来担,跟他没有关系,他也是为了帮我。”
哭得稀里哗啦。
纪云舒生平最怕的,就是看到女人哭,现下,真想拿帕子给她擦擦眼泪。
可她毕竟是个“男人”,这样不妥不妥。
打消了这个念头,纪云舒带着似有安慰的语气,道:“你心里有个林端,林端心里有个素云,上天向来眷顾深情之人,你们失去了一个孩子,上天也会再赐给你们一个,所以,抱着希望,这案件,一定会水落石出。”
这话,纪云舒大概是言情小说看多了。
但是对素云来说,却十分受用!
那双深洞的双眼渐渐埋下,重重的点了点头!
……
从大牢里出来,纪云舒面色平平淡淡,肉眼很难看穿她此时的心情。
衙差捧着他的檀木盒再次迎了上来。
“纪先生,要走了?”
不走干嘛?留下来跟你聊人生啊!
纪云舒冷板冷眼的瞧了那衙差一眼,将自己的檀木盒从他手里拿了过来,用衣袖擦了擦上面的一层灰。
一边问:“你每个月多少俸禄?”
“啊?”
衙差诧异,抓了抓脑袋,尴尬的笑了笑,缩了肩,措了措手,比出一个剪刀手。
“二两。”
纪云舒“嗯”了一声,从腰间取了三两银子出来,塞给了他。
揣着手心里沉甸甸的三两银子,衙差乐的露出了满口的黄牙。
没想到纪先生会给自己打赏银子,还足足三两!
岂料,纪云舒一盆冷水泼向他:“你去买些厚实的衣裳和一些治伤寒的药,给方才的那位姑娘、和一个叫林端的男子送去,好吃的好喝的,一样也不能少。”
哐当~
心碎的声音!
感情不是给自己的啊!
可是碎归碎,衙差脸也皱成了一团,弯了弯腰,显得十分为难:“先生,关在牢里的可都是犯人,这样做,不合规矩。”
“那我问你,是不是有规定,只要刑部的文书还没下来,就算是死囚也不能死?”
“是。”
“周家的案子,刘大人已经上书刑部,可文案判决还没下来,倘若犯人死在天牢里,这罪责你可担得起?”
说好听点他是个衙差,说不好听,他就是个小小的狱卒,这罪,当然担不起。
可是……
“纪先生,我也是按照规定办事。”
这人,怎么这么愚笨,说也说不通呢!
纪云舒“看”了他一眼:“规定是让你看守犯人,没让你不给他们送衣裳和药材,你要是再纨绔不化,剩下的一两就不给你了。”
什么?
三两里头他可以分一两!
眉开眼笑。
捧着银子,舔了舔嘴唇,呵呵道:“是是是,先生说的是,我马上就去办,绝对办得妥妥的!”
打了个响指。
有钱能使鬼推磨,一点儿也没有错。
懒得跟他磨嘴皮子,纪云舒抱着自己的檀木盒,走了。
第040章 送手帕的傻小子
第040章 送手帕的傻小子
天寒地冻,大雪虽已经停了,但冷风嗖嗖,灌进身体里,肆意啃咬,搅得浑身辣疼!
卫奕一身厚实的淡色蓝长袍,脖子上裹着一根灰白条的围脖,呆呆板板的身子在雪地里来来回回的跺着。
偶尔还带着玩味似的往空气里哈着白雾。
极其的可爱!
却又时不时的观望着纪家的大门。
这一等,就等了一个多时辰,那张白净的俊脸也被冻得发红。
纪云舒远远的就瞧见了他,见他躲在纪家门口那座石狮后面,脑袋不住的往里瞧。
那可爱的小傻子跑这来做什么?
莫非皮子痒了,想找纪元职给他松松筋骨?
大概是好奇心作怪的缘故,纪云舒朝他走了过去。
“卫奕,你怎么在这?”
背后突然响起了声音,让卫奕一惊,吓得双脚差点离地!
一回头,就看到一个陌生的“男人”。
“你吓到我了。”
小小的埋怨了一声,无辜的小眼神转了转,两只手还压在胸口上。
那模样,把纪云舒活活逗笑了。
“谁吓你了,你若不是做贼心虚,岂会被吓到?”
他慌忙摇头,急促促的说:“不是的,不是的,我不是贼,我真的不是贼,老师说,不能偷别人的东西,这样不好,娘也说了,做人一定要老老实实的,别人的东西是别人的,自己的东西才是自己的,而且我爹还说……”
“打住!”纪云舒抬起手打断了他的话。
要是这样说下去,恐怕天黑也说不完。
“我就问你,这么冷的天,你不在家待着,跑这来做什么?”纪云舒正色。
他缩了缩眼神,抿着唇,把头埋低。
要是纪云舒没看错,那小子,他在害羞!
这可把纪云舒心里的好奇欲勾了起来,朝他迈近一步,带着一丝戏谑的语气,问他:“卫奕,你与我说实话,好端端的,怎么一个人在这里?还偷偷摸摸的。”
“我……”
“告诉我,我保证不告诉别人。”
半天,他才诺诺的吐出几个字来:“我在等姐姐。”
姐姐?
小子,你是独子,你没有姐姐,你顶多能让你娘给你生个妹妹或者弟弟。
莫非……
“卫奕,你爹还有别的老婆?是同父异母的姐姐吗?”
“没有。”他支起脑袋来,看着纪云舒,突然眉峰一蹙,从嘴里滚出一句话:“哥哥,你跟姐姐很像!”
呃!
纪云舒顿时明白过来。
傻小子,你是在等我?
不等纪云舒回过神来,卫奕从自己袖子里取出一个小小的盒子,一脸希望的看着她,说:“哥哥,你认识姐姐吗?我来给她还手帕的,上次她塞在我手里的,但是脏了,不过我洗干净了,你看。”
说完,他将那个盒子打开,里头那块白色的手帕折得整整齐齐,上面,还撒了几片小花瓣。
好生惬意!
臭小子,谁告诉你这种撩妹技巧的!
纪云舒嘴角不自然的抽了抽,一只僵硬抽搐的手伸到盒子上,缓缓往下一压,把盒子给盖上了。
“卫奕,这手帕,你姐姐不要了,她也不喜欢这些花,她花粉过敏。”纪云舒蹙了蹙鼻尖。
“可这手帕是姐姐的,我一定要还给她,而且阿米也说了,女孩子都喜欢花。”
那小样,委屈极了。
“阿米是谁啊?”
“是我养的一条小黄狗。”天真烂漫!
噗……
纪云舒捂着胸口,吐了血。
不行了,她不能再跟傻子说话了,不然多少脑容量都不够用。
“罢了罢了,你自己等吧。”
撒了撒手,纪云舒转身就走了。
只是没走几步又停了下来,回头看去,正好对上卫奕那双清冽的眼神,带着一些希冀,又带着楚楚动人的可怜。
这会,天又下起了雪,一粒比一粒厚!
落在那少年的身上,带着朦胧的安世感,竟牵得人心,隐隐作疼!
纪云舒的心也似乎随着那落在肩上的雪花,融成了一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