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宗伸手拿在手中,略作端详,递与李之:“把酒注之杯子里,那酒能自暖,并有热气冒出来,时间再久一点,酒面就像烧开的水一样沸动。此乃真心爱之物,就赏赐与你。”
李之双手接过,小心捧在手里观瞧,心下极喜,这才是真正的宝物,比正清文绮堂任何珍宝都要精致的太多。
高宗又命李显递来本属于他的玉契:“等太子返回来,另降一道墨敕与这块玉契配合着使用,即可自如出入宫殿诸门,再手持尚方剑,便是夜半宫闱亦可进入!”
唐代对进出宫殿诸门有严格的制度:官员事先造册、登记在门籍,进出时除了携带与各自官品相合的“符”外,还必须有皇帝的墨敕,即使太子也不例外。
玉契即为“符”,也唯有皇太子级别的人物,才有资格获得玉质符。
墨敕还有别的功用,通俗点解释,就是万能通行证可自如出入地方上任何性质的门禁,且有一部分圣旨效用,虽不可调集军马,临时召集地方官员还是有作用的。
在朝廷官员眼中,墨敕也是敕书,效力是一样的,而且被召集人不仅要驰来拜谒,见面更需口口声声“奉敕”,实际带有密旨的意味。
李之知其不甚详尽,李显笑着上前解释:“李先生,尤其在地方上,哪怕一道节度使,你手持墨敕呼喝:我是某某,奉敕来此;今有墨敕,可报汝都督知。想想是不是很威风!”
李之惊讶万分,倒不是因墨敕的无比尊贵,而是李显居然敢在高宗面前说些如此戏谑之辞。
没想到,高宗哈哈大笑道:“太子有心了!正文,他当着朕面说些这等戏言是有原因的,那还是在太子小时候,应该不到七岁吧?”
李显一旁提醒:“回阿耶,那年刚刚六岁!”
高宗恍然道:“有那么小?当时太子在陪我下棋,有奏疏秉奉来至,望降墨敕及符契,太子那时尚幼,便问及请降为何物,朕就是这般给他解释的!”
说着有心,闻者有意,这是眼前这对特殊身份的父子,在感怀当年趣事,却令李之这位旁听者心下顿时感到了一缕悲戚。
他知道李显是在通过这种方式,来慰藉将要不久于人世的父亲,那既是他自己一段无忧无虑童年时候的美好记忆,也是高宗难得体会亲情的一瞬间。
如此小小的一件事,能被当年年幼的李显仍旧牢牢记挂在心,无疑带给高宗的只有欣慰。
此时高宗看向李显的眼神,也的确忽然更温情了很多,这与之前父子在一起时候的默默无语截然不同,回忆亲情,对一生饱受病患磨折的高宗,是一种具有特殊意义的美好事。
李之强把心头伤感遮掩起来,笑道:“年后我要去一趟广州,岭南道都督府我可是常来常往,那时候就把这道墨敕取出来门前叫阵,看看弥都督会有何反应!”
高宗哈哈大笑,“岭南道大都督是弥睿吧?那是李姓一系,为人朴实,做事精道,尽诚竭节,骁勇善战!”
“的确如此,此人的至诚高节,便是阿拉伯帝王特使马赫迪,都对其赞誉有加!”李之乘机为其说了几句好话。
高宗再一次望向李显:“关于一些地方上的官员采用,今后多听听正文的建议,他久在基层行走,熟知各人秉性,上令下行,政令方可畅通,是贯彻执行与否的重中之重!”
“孩儿记下了!”
李显直到自己的父亲这是在传授帝王之道,包括方才要他将地形图送往翡翠宫,显然也是在隐喻一些圆转事体道理。
此时的武则天手握摄政权,会给他这个未来君王有巨大的掣肘制约作用,在真正登基之前,与其有良好的交流,自然有助于皇权的逐渐把控。
这时那一幅地形图已经收卷完好,在高宗的催促下,李显领命而去,心情还是很好的。
眼望得太子身影消失,高宗说道:“当着太子的面,将特权交付与你,就为了他那位韦后的最终防护手段。此子这时候不会有深刻感悟,但你的权限特殊性需要提前告知与他!”
李之恭声回复:“这些我记下了!”
“他家韦氏,你为何不建议早早出手拿下?”
“武后之后,女性当权其势已成,但均为基于天子有弱点才能真正当权,韦氏即使不在,也会有其他的某氏乘机上位。臣以为,在权力角逐风波云涌瞬息万变之时,政治中心的稳定为首要,明确了威胁所在才更能有针对性防治,一旦那时新人上位,免不了又是一番争权夺势的内斗发生,对于政治中心的稳定极为不利!”
所谓的天子有弱点是隐晦之辞,其实就是当朝皇帝的软弱无能,李之此刻面对的就是未来皇帝的老子,当然不会那般口不择言。
“牝鸡司晨,惟家之索;伶人乱政,人以为异,斁伦败俗,其祸尤著。但纵观朕的此世皇权路,皆毁在一身病患上,武氏的代君执政即为将来的女性当权埋下了祸根,原罪还是出在我身上!”
高宗摆手制止了李之的欲将开口,“当年要立她为后,站出来反对的是关陇贵族集团的几个主要代表,领头的是皇舅长孙无忌以及褚遂良、于志宁等。这场斗争是武氏政治生涯第一场激烈的正面斗争,最后胜利者是她,由此也种下了对贵族的仇恨种子。”
听到后续,李之也是一时无语,高宗其实说的没错,武后的如今强势,正是她自步步危机冲杀出来,才有的逐渐依仗权势而只手遮天。
但以此来责怪与高宗也是有些偏激,他的一身病患下承受的多大痛苦也是不容置疑,诡异的头疼病磨去了他的雄心壮志,但等到警醒过来已经太晚了。
第八百零五十三章 难得的开心
在几千年的历史中,女性一直扮演着一种微妙的角色,她们与男人不同,没有所谓的“正史”,却又在无形当中将历史连缀起来。
在政治上,她们难以拥有自己的话语权,却又被卷入到政治的漩涡中。
一旦有女性在男人的舞台上得到演出机会,为了保全自己,变得比男人更残酷,追求权力,也留下了万世恶名。
由于古代男尊女卑的思想根深蒂固,总是觉得如果女性当权,就是乾坤倒置,就会不分长幼尊卑,这种思想在后人看来让人极为恐惧,但也绝不是毫无根由的。
东土古代还是一个男权的社会,女子天生的生理限制了她们从政当权的可能。
十月怀胎,女子的分娩注定了她们必然有一段虚弱时期,而且会离开政治中心几个月,在权力角逐风波云涌瞬息万变的时候,离开政治中心几个月,甚至因为产子自己虚弱,这是不可想象的。
可以想象一下,如果一个皇帝生病,有几个月连续无法处理朝政会如何,国家可能动乱,皇子估计也有异心。
所以那些死了丈夫之后,才登上权力的宝座的女皇们,在掌控权力后,成功的也只有没有产子的那几位。
就连现在国家放开二胎,也要考虑女性生小孩对工作就业的影响,普通岗位尚且如此,何况当权。
女性与男性天然的生理结构不同,也使得在看待问题上存在很大的差异。
说白了,男性使用理性思维看待问题,而女性是用感性思维去看问题,这就导致在很多事情上,女性的处理方式往往不够理智,因为女性通常是讲感情的。
在这一点上,古代的女性和今天的女同胞们几乎是一模一样。
女性长期受到不公平待遇,并不能仅用女性权利、主体意识的泯灭来解释,其更深层次的影响,来源于自古以来的封建伦理观念束缚着我们的思想。
再因儒家思想是东土封建社会的思想基石,故传统女教一向以贯彻儒家宗法的伦理观念为宗旨,“乾坤正位”便成为规范男女的理论基础。
历史上掌权的女性,为何都会大面积的杀害大臣,甚至皇亲国戚呢?
究其原因,还是因为父系社会对女性的贬低,造成了女性当权者相对男性来说,遭到的反对和抵抗更加的强烈,这就造成了,女性掌权者要有超越男性帝王的手段和铁石心肠,否则一旦放过一个威胁,那必将对其统治造成非常大的威胁。
这所有的一切,都不是高宗能够掌控的,因为他身体状况,很长时间内一直都需要依靠武后来打点朝政。
因而今日在李之面前,他流露出了对自己无能为力的悲哀蹉叹。
不仅以其诗歌创作实绩,而且通过选用人才、品评诗文等文学活动倡导并转移了一代文风,成为中宗文坛的标志者和引领者。 对于此时状态下的高宗,李之一时间不知如何劝解,只能注以一缕真元,来压制住他心头剧烈心理波动。
好在太平公主及时返了回来,女人家性格上的细腻,第一时间就察觉到父亲的情绪低落,赶忙上前禀报武后关于祭祀黄帝陵的答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