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与别人家大多数的富家子最大的区别,就是没有成天骑在马上,率领五家丁终日里招摇过市。
唐朝时候还不流行纨绔子弟端着鸟笼子四处闲逛,至多稍有采的几位在穿着打扮上刻意彰显富贵,拿一柄有昂贵玉器做坠的名家玉雕、牙雕折扇,混迹于不伦不类的所谓人圈子,摇头晃脑的谈古论今,偶尔彰显一下古道热肠尽后的一腔空悲伤,绝大目的也多是为了勾引某个大门大户家的貌美女子。
既然化身为了人墨客,自然免不了或是运筹帷幄,或是轻轻低吟的姿自作态,那个时候全国失业率极低,犯罪率也创下史上最低纪录,暴力几乎消失无踪,而促成这完美表象的就是封建社会前所未闻的,大一统王朝的清明政治,经济复苏,化繁荣的治世局面。
连这类故弄玄虚、佯装风骚之事也做不出来,可见那位李之为人戆朴的脾性了。
忠厚老实的另一表现,当然也寓意着生性守固不知主动变数的愈加平俗,如今的李家大院的大小下人们,在李家二代病故外域后,已经对李家的未来产生了极大的不信任,皆因那位仅存的小主人实在是难堪大任。
张管家却不曾料想,今日里竟是亲眼见识到了小侯爷相当强势的一面,而且似乎对于家势的未来走向成竹在胸,这就极大地改变了对于李之的种种猜疑。
而且今晚李之所要招待的人,还是堂堂临淮郡王府的重要客人,便是李家二代尚还健在时也始终把紧了腰包的帐房刘师爷,听闻张管家细说了小主人的果决口气,也是不敢怠慢,吩咐人快马加鞭的张罗好一切,这时候也是亲自出现在主厅堂,帮着张管家忙前忙后,丝毫不敢马虎。
李之暗自点点头,若说这个人的实际能力还不甚了解,但他对李家的忠诚却也能管窥豹,略见其人的尽心尽力。
“张管家,刘师爷,今晚的宴席决定仓促得很,很是劳累了您二老的一把子年纪!不过我也不是忽发奇想,而是有大生意要和临淮郡王府之间交易,这当口我可以稍微的透露一下,只要拉拢来整个郡王府作为我们李家今后的主要生意伙伴,至多两个月内,第一交易完成,您二老的薪酬就从此翻倍,李家各个管事的也都有奖赏!”
重生后的李之,下意识以为自己对二人还是相当的陌生,因此才有如此刻意拉拢之意。
“这可哪里是好,小侯爷吩咐的事乃我等二人的份内之事,不用额外的另有赏赐!”
尽管依旧有些半信半疑,但刘师爷更看重那一倍的薪酬,此刻嘴里的惶恐也多是在作态而已。
“刘师爷说的是,但能和临淮郡王府之间有了实际干系,怕是小侯爷的生意断然小不了,我们这样奔忙也是理所应当!”
张管家的态度很认真,小主人的话越发让他感知今天的他不同寻常。
虽然李之的年纪不大,但在如今年代,寻常男子十五六岁成家的也大有人在,普通生意人家,二十岁也足以舍家弃眷的满世界忙碌着讨生活了。
临淮郡王府是何等的存在,像他这个年纪当然不会幼稚到,心存不完善念想就想着一步登天,定然或多或少,对于未来生意已经心有所持了。
因而这两人尽管看上去有些信心不足,却也很是期待看到小主人接下来的作为。
不能不说,一个受到过皇上恩赐的封建大地主产业,即使有所败落,底子还是在那里的,何况李家从八等开国县子的朝奉,跌落到九等县男的不到八百两银子的窘态还没有真正降临下来。
此时李之身边的奴仆下人们的规模还是很大的,偌大前厅就有几十人在忙忙碌碌的,他自己身旁还有四位丫鬟在始终紧随着。
她们的名字也符合常见的大门大户人家的喜好,春柔、夏舒、秋枫、冬卉就是四女的称呼。
也只有像她们这样,能够贴身侍奉在小主人身边的丫鬟,才会有可以叫得出口的鲜亮名号,虽不说一定个个长得貌美如花,但温柔的性情和苗条的身姿是聘用的基本条件。
在李之的记忆里,之前离开长安城前往西域,她们还只是十五六岁的小孩子,来到李家之前,长期缺乏营养的焦黄面庞,现在看来也一个个出挑的愈加水灵了。
显然她们对他这个刚回来不到一月的小少爷心怀敬畏,早先培养下来的熟悉感,也都因为近两年不见,以及长成大姑娘后的羞涩,而导致在他面色有些畏缩了。
孤苦的远道携带回来亡父母的骨灰,总要有个头、二、的守丧过程,那些日子前身李之多忙活应酬这些事情了,也少有和她们四女直接交流的会。
李家虽未在朝廷任职,但祖辈留下的关系网依然庞大,从开国到现在,也仅仅只有60来年,朝官僚习气又得到有效的治理,人际关系依旧淳朴许多。
而且开国元勋虽然去世,但他们的第一代后人仍然大都在世,这一代人目前也多都位高权重,或德高望重,性情里也不失老一辈的豪气干云,重情重义,对于李家二代当然还不至于忘怀。
所以那期间李家大院也是人来人往,前来祭拜的人很多,像是四女的身份当然没有多少近身的会。
李之因思亲浓烈,闲暇时候常常一个人躲在荒草灌木横生的猎场里,如此就造成了四女今晚才能接近在小主人身边。
略一联想,李之也就明白了其的道理,才向春柔等人笑着:“清绮郡主你们也识得,那可是你家主人从小一起长大的伙伴,而且极有可能日后会成为李家的主人,等会儿她们来到了,可要记着有规矩一些,多尝试着和她的翠儿、萍儿两个贴身丫鬟搞好关系,这对你们的将来有好处。”
他的这番话无异于惊天震雷,撼到了四女的同时,也惊坏了张管家和刘师爷,盖因他们两位老朽最是明白权贵的一些交往禁忌,门户之别还是相当严格的。
像此人这样大言不惭的就把清绮郡主的终身定下了,在他们看来,其得口气之大,可是比和临淮郡王府之间做交易来得更猛烈些。
看到几人的诡异神情,李之哈哈大笑起来:“我知道你们心里在想些什么,莫要看如今的李家尚属于落魄的下等贵族,不出几年就会成为整个大唐鼎鼎盛名的高门望族!不要给我流露出这种惊甚表情,我若是没有一点把握,怎敢那这种事妄言妄语?等着吧,至多日,他们临淮郡王府就会派真正管事的人来上门求见,且允许我卖个关子,详情待以后再做商谈!刘师爷,尤其是你,今后的担子会很重,下流水会是时常几万、十几万银子的走账,到时可不要因为身子骨不适,给我撂下了摊子!”
刘师爷的身子一直小病不断,李之也生出了拿他来试一试医术的念想,“这样吧,你上前来我给你把把脉,顺便开几副药,就从柜上支些银两直接照方抓药,也算是为了将要到来的忙碌,李家出面帮你把病根除了!”
刘师爷此时此刻的脸上表情愈发古怪起来,自家的小主人越来越不能让他难以琢磨了,才一天不见,怎地就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
第十一章 语出惊人
指搭脉,李之闭目半晌才睁眼吐声:“师爷,百病从虚入,自表面看你属于外感湿邪,常见恶寒发热、虽然出汗但热不退、头身沉重、或疼痛如裹、四肢困倦、关节肌肉疼痛等症状。但你的脉象浮沉两脉兼而有之,浮而无力是血虚,沉而无力是虚寒,虚实之间又有火邪耗气伤津、生风动血等特性,从而导致津液外泄而多汗,口渴喜饮、咽干舌燥、小便短赤、大便秘结便接续生得!湿邪与火邪并至,继而只是你终日里,尤其是交季之际头重身困,四肢酸楚,且偶尔伴之以高热、神昏、四肢抽搐,我的诊断可有不对之处?”
刘师爷腾地一下就从椅子上站起身,目光愣愣的端详李之半晌,才抖颤出声:“小侯爷简直是神医!老身这病诡异得很,往往十位先生所做的诊断各不相同,但他们的诊理无一不切我日常体患最不适之处,也不能说哪一位能力不到,只是从没有哪一副药能去了老身的病痛!主人这番见解,却是能汇总几乎所有先生的口所言,便是我对医术一无所知,也深知你诊断的高明之处。”
俗言久病成医,刘师爷病久了,自然而然的对医理也日渐熟悉起来,相关自身各类医药护理知识已然非常丰富,李之的诊断水准高低他不了解,但仅通过短暂的把脉,就把他明里暗里的毛病讲述得一清二楚,使得他不由得不信自家主人果然了得。
这时候,众人围作的小圈子外传来一声惊咦,却是杨高澹悄然来到,清绮郡主紧随其后,望向李之的眼神里,和前者一样充满了讶异之色,更隐带几分惊喜。
杨高澹摆阻拦住众人欲将纷纷见礼的架势,看向李之问着,“小侯爷,能不能容我把一下脉象?”
“杨叔哪里话来,在您老面前我只能算是班门弄斧了,您才是医术大家!”后者自然乐于有人帮自己检验医术到底如何。
杨高澹面上不该平日里的冷峻神情,只是想他略一点头,就引过来刘师爷的左腕。
脉象的产生与心脏的波动,心气的盛衰,脉道的通利和气血的盈亏直接相关,心、脉是形成脉象的主要脏器,气血是形成脉象的物质基础,把脉之时需要异常的安静环境,因此此时众人均都平心静气,大气也不敢多喘一口。
足足半盏茶时间,他才收回指,面向着李之,“小侯爷,方才你所做理断我都听到了,不得不说你的诸般脉象理顺适宜,无不切病理根结!察形辨象的本事,有很多我也需要细细品查的地方,你的指下回声诊妙之极,要远远超过我!”
现场惊讶声音一片,杨高澹也不出声打断,而是定定的紧盯着让他深感意外的年轻人,脸上的表情变换不定,原本十分呆板,像一面绷紧的鼓皮,瞬间已经渐渐爬满了五味杂陈。
过得良久,待现场气氛稍平,他才接着念动:“换做我也极难在这样短的时间里做出准确的判断!小侯爷,你看刘师爷需要怎样的一副良药才可起到实效?”
“湿为阴邪,阻遏气,损伤阳气,可自湿性重浊上着;火热与心相通应,入于营血,聚于局部,腐蚀血肉。但二者的兼而并积,湿火互为阴阳,并不适宜直接药物干预,需要一段时间的和化湿火祛湿祛火,待得阴阳有所调济,才可各有针对性的入药服败各自侵蚀!这个病患看起来复杂,实则并不难医治,但其关键就在于阴阳里的表里、寒热、虚实消长平衡节点把握,适时用药,方为良方!”李之坦然应着。
杨高澹两轻抚,大赞:“好一个适时用药!好一个阴阳消长!小侯爷,你不简单啊,小小年纪居然就能堪破其窍!若不是早年间我曾跟随在师傅身边,见识过近似此类复杂病例的诊断,断难有你这样准确的解决之法!”
“这么说我的方法可以一试?”
“讲什么一试,在我看来你的医术要高过我,理应是我征询你的意见才是!小侯爷,我不是客情,而是真心实意的念头,你对病理,至少目前对寒、湿、燥、暑、热等外邪的揣断,是真的超过了我!”
两家距离这么近,杨高澹的大名便是寻常小人也知其甚多,师承前朝御医的医术了得是时有传颂的,自家主人小小年纪,被他抬高到如此境界,其的意味不言而喻。
李之难得的没有心下羞愧,不管难易怎样,医术获得过程就像是自己天生专属,和摽窃古人大家的诗词完全是两种概念。
但他脸上却也刻意显露出不敢承接的窘迫神情:“杨叔可是捧杀了,小的我怎敢和您老人家相提并论!我”
杨高澹摆摆阻住了他的谦辞客套,“这些放到以后再讲,我们家的郡主可是饥饿了,还是快些入座,也不好要这许多人久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