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亲身经历之人,很难理解他们此刻的心中感受,便是一向淡然的继源道长,也是胸中潮汐起伏。
随船而来的,还有李夏、彭作象,新航道的开通,可不是此次安全抵达就宣告完成了,一晚上的休息整顿后,他们还会跟随盛京零号返回登州港。
然后在登州接上更多船只,还要跟随盛京零号再一次往返,四趟单程之后,若一切通畅无阻,才会是上报朝廷的时候。
李之一行人不会跟随往返,前来时候的方位标识才是今后航道运用的基础,再依靠他的探识力,就没有什么意义了。
终于抵达对岸,岸上已传来声势浩大的欢呼声,于当地人而言,是得到国家重视后的安全感,很多自发赶来的民众,那种欢呼是发自内心的激奋。
而且开辟了这条新的航线,不仅缩短了航程,加速了航运的发展,随之而来的就是各国人民之间的文化交流与贸易往来的促就,那可是意味着滚滚财源,本地边民的生存保障。
在船上船下可震慑人心的锣鼓与呼喊场面里,李夏感喟地道:“李先生,我认为盛京零号应该从此封存起来,它做出的贡献实在太大,留与后人瞻仰,无疑是很有必要的,它象征着鼓舞以及铭记!”
李之摇头笑道:“盛京零号完全木制,且如此巨大身形,你以为哪里有它合适的妥善保存位置?我也认可你的想法,若我说还不如在登州港、三山浦港各铭刻一尊碑文,上面镌刻有所有参与人员的名字,这已经是很有意义的历史留驻了!”
他不需讲得很直白,李夏若能直接参与石碑的设立,所有被镌刻在上的官员,都会是他将来人脉,这等拢获人心之举,可是相比单纯功绩获得更有现实意义。
因为每一个名姓在上之人,会有可能因此而流芳百世,这可比任何功名利禄都有诱惑力,而且上面的人均会以此而自豪,相互间的共同存在,也只会让他们的今后交往津津乐道,视为知己。
一直在旁听着的彭作象,向李之双手齐竖大指:“李先生高明,此法颇具触手生春之大妙,寥寥数语更如醍醐灌顶,教人茅塞顿开!”
正文 第七百八十六章 靺鞨人部落
守在李之身旁的太平公主捂嘴轻笑:“此法果然妙计,但我建议马上着手编撰草案,不能以你二人个人名义报请圣上,而是以河南道节度府与登州刺史府的名义!”
久在宫内武后身边伺候着,她对于内里玄机了解的相当透彻。
此言也得到李之的大力推荐:“而且具体名目上还要以皇恩懿嘱起首,随后的石碑上名讳镌刻应以姓氏笔画排序,不能突出任何人!”
太平笑着补充:“最好还是奏请圣上御笔题跋,才会引起更多关注,日后也好有个正当名目驻兵守护!此时乃乱战势局,大唐周边宵小观衅伺隙,有效防护还是很有必要的!”
她所言在场人深知其理,这一时期外敌空前强大,大唐虽说最终平定了中原,但距离真正屹立于世界之巅尚有一段差距,周边形势还是有危急成份。
于李之而言更有深刻了解,几十年后的开元盛世,才被很多人认为是历史上最巅峰的时期,尽管有贞观之治在先,相比那时候的政治开明、经济发达、社会稳定、人民生活幸福安康,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到了那个时期,为社会提供和平稳定环境的前提,是大量收复失地,降服了周围的少数民族政权,大唐才算是繁荣富强起来。
尤其是这处三山浦码头,距离高句丽仅有一步之遥,虽说此时与大唐所确立的长期封贡关系仍继续存在着,新王即位都要接受册封,但以高句丽民族民族特点的显明特征,重复往日辉煌,是他们一直在默默蓄势的。
船只靠岸,自有另一番欢祝,却也让李之有些心有余悸。
盖因他之前并未前来探查此时港口现状,简陋而狭窄的港口设计,仅可堪堪令盛京零号停泊。
关于此事,他刻意找到了李食,这里属于幽州管辖,由刺史府出面,才能将之扩及改造。
李食道:“三山浦之前很长一段时期,一直处于扶余人高氏统治的高句丽时代占据,目前属于幽州府与安东都护府共同管辖。由于安东都护府乃新设,属于双重体制管辖,我这个幽州都督兼安东都护多年来责任不明,主要是辖下很多区域幽州与营州重叠,我们两州之间有默契,营州以东就很少前来探视!这首先是我的责任,一定将此事真正重视起来!”
李之呵呵乐道:“我又不具有朝廷政务实职,当然市舶使除外,所以你的职守如何与我有什么关系!不过我可以教你一招,你完全可以直接与营州府开诚布公,今后三山浦会为北方诸港口中的重中之重,想来他们很乐意参与进来!”
话点到即止,里面牵扯到实际利益问题,他就不好多有涉及了。
营州的地理位置决定了他们较之幽州有更紧要的防务问题,处于辽西契丹族、突厥的夹角位置,几乎是大唐东顾之忧的核心区域。
这也使得营州频岁出师,所费滋广,既要西戍四镇,又要东戍安东,调发日加,耗费巨大,有了三山浦这个经济来源,会比幽州的需求更大。
由于不了解其中曲折,李之不能轻易开口,哪一藩属、边戊势力都有当地氏族的影子,他只能提出最先建议,至于具体实施,还是李食自己判断为好。
果然李食理解了李之的良苦用心,笑道:
“这个办法好,营州与幽州之间,并没有派系不同之间的过多嫌隙,皆为当朝最前沿防护力量,相互间的帮衬很重要!既然三山浦港会成为
日后的肥港,我的吃相不能太过贪婪,主动拉营州参与进来,至少他们能给港口建设提供足够的人手!”
李夏也明白其中道道:“照理说,幽州也属于河北道地界,我与风亭兄有私交,尽快与他交流一下,让其也贡献点财物支持!”
风亭兄名曰方琳方风亭,乃河北道节度使,按说他的势力范围影响不到三山浦,但不是有两岸立碑一事嘛,以此来诱惑此人,相关求助异乎没有几分拒绝的理由。
李夏也是极聪明,瞬间就想到了此处,虽说朝廷必然会调拨一定的饷银支持,但李食、李夏都心知肚明,内湾沿岸均为盛京航运日后频繁出入之地,李之的提议里就有那些港口的改造问题。
朝廷当然不能因为他的私家产业,无限制地调拨款项,但吸引更多势力加入,无疑是地方上的有力支持,这对盛京航运船舶的顺利停靠有重要影响。
李之虽然手中不缺银子,却不能花在这上面,若无适合港口,大不了盛京航运的船就少泊一些港口,一旦他动用了私人银两,性质上就变了,而且还不一定能得到各个地方的认可。
那些地方势力当然也需要利益分摊,李之的私资投入,当然不会将利益让出去,那种出力不讨好的作为,他才不会理会。
况且内湾可是有很多属于河北地区的口岸,李夏通知到方琳,他自然就会主动考虑到自己辖下港口的问题,所以他的主意,让李之很是满意。
跟随前来的还有三家山东士族族长,他们在渤海湾航运上可是有两成份子,闻听众人间的商议,王衍笑道:
“山东地界的码头我们来负责撮合,五姓七家里的另三家,在山东、河北交界处底蕴很深,由他们出面,更有利于今后相互间的利益配合!”
无论大小码头,仅是本港货物吞吐运输,就是笔巨大财源来处,被五姓七家暗地里垄断下来,极有利势力范围内的实力巩固。
有太平公主这位正派李姓、武姓直系后人,这些话王衍自是不能明言,但其中的道理人人明白。
不过太平显然不介意这些言外之意,她笑道:
“水陆交通畅达,自古就是军事屯兵和角逐的战场,我大唐经常对北方用兵,渔阳、幽州、营州才会成为军事重镇。但有了这条海路的贯通,其意义就越发的重大了,至此三山浦也最终具有了军事重镇的意义。只要这几个地方能保持经济发展,社会稳定,朝廷上层再是风云变化,也绝不会轻易贸然插手进来,何况我也有一成份子!”
李之撇嘴道:
“与你们这些官场中人讲话真是劳心伤神,总而言之一句话,我们是一条船上的蚂蚱,劲往一处使才是,各人能联络上的就尽显其能,正常运转起来抱团守护,这不一句话就诠释清楚了?拐弯抹角的讲话,听起来就头疼!”
众人哈哈大笑,还真是这个理,而且李之也有言外之意,就是在说明太平公主目前与我们是同一阵线。
只是旁人也有各自的心下嘀咕,这种话也只有李之能讲出来,太平公主就在身边,别人可没这份胆量。
众人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的把善后事宜铺展开来,此等解决方式算得上神速了,此刻船舶方停靠稳当,才有大批官员民众蜂拥而来。
这些人里就有那位营州都督赵文翙,李之可是知道,数年后此人可是因骄横且刚愎自用,曾经几次
侵扰和侮辱契丹,视契丹酋长如奴仆。
并在契丹出现灾荒的时候也没有及时赈给,这些行为也加重了契丹族的反叛心理,这才有的李尽忠、孙万荣等人举兵杀翙,叛周外逃,造就了历史上有名的营州之乱。
不过此人这时候面对自己人可是态度诚恳,毕竟此条航道的开通,不仅仅具有经济上的好处,对大唐军力调拨更为紧要,这就相当于极大纾解了他的边戊防护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