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朝生意人 第383节

雨霖观人尚未在轮番骇然里完全恢复过来,反应因此有些迟钝,倒是况晏首先张嘴:“怎么这样急?你来鄂州府,不是还有着畅通鄂州与长安城之间货运通路问题?相关衙门口人,我可是都给你找到了,只等你来到呢!”

他的话音落下,李之也完成了交接,雨霖观几人当即退出一旁另做相互间商议。

李之面对晏况笑道:“我只是说离开天柱山,此间距离鄂州府并不近便,随后几日还要在那里滞留数日,除了市舶使的公事,官办船场那间,也需给正清绮堂定制几艘货运船只。”

“能建造战船的官办船场共有家,其最大的一家为军方所有,叫做宏炯舰舶修造厂。其他二厂虽隶属工部海政司,却没有宏炯厂自扬州高薪聘请来的高级匠师,所以我为你选了这家厂子!”

况晏之所以讲到扬州,盖因唐时扬州为造船、航海的佼佼者,原因就在于那里滨江临海,水运发达,自古就是南北交通的重要枢纽。

更因隋炀帝开凿大运河以来,扬州一跃成为隋唐时期全国的漕运、盐运心,更是海上丝绸之路一个对外开放的国际港口。

扬州航海造船业因此在唐代就自然成为最发达的所在,是当时造船业里的极重要的行业主导地位。

“既然大舅都给安排好了,接下来行事就简单了很多,也别都站着了,我们坐下再谈,先品上一壶雀舌山茶再说其他事!”

李之笑着引众人落座,俨然已成为此间主人。

此刻,自有雨霖观年轻弟子进出忙活着招待事宜,况晏与孙思邈低声交流着什么,鄂州府府尹李腾李敏则找上了李之。

“李先生来得很不巧,岭南道节度使弥大人刚刚离开了日,目的地就是广州,据说就与李先生的市舶使设立有关。况副使曾说起过,先生接下来就要赶往那里,弥大人也留言,必会在广州等待着忠义王的大驾光临!”

李之点头笑道,“弥大人这人我有些了解,临来时候,明王、建成王等人均与我谈及,都道其人做事相当牢靠,而且与皇族李姓间有极深渊源,但托我带给他的礼物,只有等到了广州才能送出去了。”

他这话也只是客套之词,哪里有几王的礼物一说,有此言也仅是为着应景而已。

若换做他人,李腾尽可只需呵呵回应便是了,但面对李之他可不敢稍有轻慢。

此人为皇室李姓后裔,李之除李姓里绝高地位之外,却另拥有皇家上卿尊号,还是那种握尚方剑的李姓专管人物,但凡皇室血脉,此类尊号具有着先斩后奏大权。

相比于朝其他形式,独有李姓人对李之怀有深深忌惮之意。

因此李腾的刻意攀附之意相当明显,“李先生,都说你与长安城十王有极深交情,并且此层关系还是建立在自身入驻十王宅之前,可见先生之名早已冠绝整个长安城!”

纵使此类言谈的马屁意味颇浓,李之也仅付之以一笑,“其颇多缘巧合,更有我岳丈临淮郡王在其牵线搭桥。身份之外,我李之首先是个生意人,广结善缘乃是商业之本,便是太子、皇子、太平公主那里,也是交往甚密,尤其太平公主还把她皇赐公主宅让出来,就在东市的南墙外,你也知道,东市有正清绮堂的生意,而且尽是些精贵物件,不敢稍有懈怠,住得近些也是图个便宜!”

对付李腾这样的趋炎附势行为,李之一向回以高调吹嘘,在他的角度看来,别人如此奉承与你,不就为了个权势有所依附?

他并不完全鄙视此类行为,排除在官场之外,这种情形就等同如商人间利益获得的段尽出,面皮厚度尚在做人秉持之先,于李之而言,没什么不可接受的。

自己尽可能表现出身价高处,目的是在照顾对方的有所攀附心态,并不代表此人就此沦入他今后的不可深交范畴内,为保得自身仕途,努力向上爬不是什么丢人之事。

因此在他看来,李腾本性如何,并非通过此点来加以甄别,何况自己还是他们整个皇室李姓的具体监管人。

“太平公主与先生还有交好?她属于鲜明的武后一方,与长安、洛阳两地武氏关系也是密切!”

李腾此言一出,立时博得李之不少好感,武后的野心虽然属于明目张胆,但私下里也会是个重大禁忌话题,他能在初识之下,与自己明白直言,显是表达出了足够诚意,而且是在明知李之与太平公主关系良好的前提下。

李之笑道:“看来敏兄也是性情人!不错,武氏一方在最近一年内屡屡与我凭生是非,潼临县衙内的被袭,广东节度使官李寅李万年的砍头,王靖王被贬等等一些事,背后均有武家的影子存在。不过我这人有个独特个性,不事先招惹与我,管你哪一方的,都首先为生意上的未来合作方,或者说存在着生意往来可能性,一旦之间有了利益攸关,敌对势力未尝没有暗联合的可能,这话你可明白?”

显然李之一番相互矛盾的言辞,引得李腾面目表情一时间陷入迷顿。

李之笑笑接着道:“也就是说,武家未来必会是我们李姓大敌,遭受无耻打压几乎不可逆转。但是,有他们的商业利益牵扯其,就会使切实存在的打压行为出现转。此类转或是某种隐秘信息传递,或是出工不出力的打压态势暗变异,总之即使不如我愿,我方若有损失,也仅仅为损耗一些银子而已,但却能给整个李姓势力带来生存下去的希望!不是说我有多伟大,而是圣上早看清此点,因而才会将长安城商贸重担交由我!”

李腾呼地一声站起身,李之所言无非是长安城内相关势力的表面共识,但对于远在鄂州府的李腾而言,无异于骇人听闻的隐秘事。

而且还来自于高宗的亲自部署,李之将之与自己有所泄露,其胆魄之惊人,从而惊得他骇然失措。

其实里面的道理瞒不过武后一方,即使无人泄密,过得个一两年,武则天方面之人也会想明白。

实际上这些仅是流于表面的常理而已,对于其更深层次的东西,李之断然不会稍露半分,况且内里存在极端的错综复杂,便是李之自己,目前也只是知其一二罢了。

尽管对于日后推翻武氏皇权,他拥有后世获得的先知先觉,但目前李姓嫡系早针对于此布下很大一张网,李之当下仅是这张网的其一处节点。

不过万幸他们拥有了李之其人,对他而言,最是隐秘布置也作用有限,因为历史上的最终皇权更迭方式,是近乎于和平演变似的极小范围战事过程。

第四百二十六章 濯马潭

也就是说,偏重针对于各个地方上的实力部署,远没有洛阳城一干武氏斩草除根更见实效,武则天一建立起来的周朝,统共存在仅仅十五年,李氏皇朝有近百年建朝伊始的底蕴,不是那么容易被完全倾覆的。

因此,李之尽管将注意力集于洛阳城内的武氏高层,与李旦及其子李隆基身上即可,所谓的釜底抽薪,从根本上解决问题,也莫过于此了吧!

李腾的震惊,带给他的除了对李之身份的另有认知,还在于自己对于未来局势的一无所知,原来在表面平静之下,存在着诸多潜在重大事宜部署。

令他隐隐觉察出来,哪怕仅引动一处战事突起,就会是惊天动地的大事件,可笑他李腾也只是在心里念叨些对未来局势的忧虑,毫不知大唐上下下早已是风云暗涌了。

这时候少尹李挺李乐容走过来,并非他不识眼色,而是被李腾眼神示意过来。

二人间既有血缘上的亲近,也有私谊上的交情,这一点瞒不过李之。

在得到李之默许后,李腾将之前谈及内容略作转述,李挺同样表现出神情变化巨大。

李之撇嘴示意其坐下,低声言道:“此类事你们自知便是,万万不可向外泄露半点,敏兄,乐容兄,知你二人为我大舅所用,其人性、政见自然足以值得信任。况且你们本身就是皇族李姓人!切记万事皆非外表那般简单,只是更深层的东西,还不曾拥有获知资格!”

李挺很是坚定地点着头,“于大唐军方整体而言,武昌军算是李氏嫡系部队,上至大总管弥节度使,况副使,下至边戊哨所其一员,都在李氏嫡系掌握当。我算是其的坚力量,因我与贝将军而发展起来的大批下级别军官,同样处在牢牢掌控之。有请李先生一旦日后有所起事,武昌军必会是最忠实兵马之一,生死置之不在话下!”

李之极满意他的表态,“这些事我会在广州与弥大人另有深谈,至于你乐容兄,我认为有必要前往兵部历练一番,也算是当做武昌军的眼线,或许近几年派不上多大用场,但在将来会有大用!”

李之的识人之法,针对一方越是情绪不稳越探得明晰,方才李腾一番心理巨大波动,就探得此人内里忠诚值得信赖,于李挺身上同样有所体现,于是李之才会有如此一说。

他对此人如此重待是有原因的,随着日后武后登基坐殿,尤其军方会遭受巨大影响力冲击,如何保证一茬又一茬军的年轻人,心内坚持不至于因此而迷失方向,他们之间的底层军官就会是重要指明方向之人。

十岁不到的李挺,恰好处于这种不上不下的关键硍结上,若有更多像他这样的人,占据着越多类似如武昌军这般对皇室忠心的部队,日后被渗透,甚至被夺取军权的军队,才能更具备防御相对完好的能力。

正因有武昌军坚实拥簇基础,李之才敢于将他调往长安城,尤其在兵部内,他方能接触到更多志同道合之人。

这也是李之对将来未雨绸缪的布置段之一,好在距离武后真正篡位还有几年,早一步布局,多一分保障,皇系嫡系部队就少一些损失。

人交流之际,雀舌山茶的极致浓沁氤氲,也渐自飘散入李之鼻,不由令他精神一振。

茶是李之一大极度偏好,虽说大唐的茶艺尚未完整形成,种茶、饮茶以及茶化发展的鼎盛时期也没真正到来,茶化更多体现在宫廷茶艺、宗教茶艺、士茶艺上,远未到走入了寻常百姓家。

因而他但凡于公众场合品茶,尽可能做到程序齐备,这样才能最大范围展现日后《茶经》的茶艺普及。

但此间并非他原有居留之地,目前还属于客人性质,好在这里原为为皇室权贵隆重接待地,宫廷茶艺算是齐全,备器、鉴赏茶饼、炙茶、碾茶、筛茶、候汤等等程序繁多的茶道流程,到也有个分样。

换做旁类茶品也就算了,在李之心目,天柱山的雀舌山茶,要比訾仪訾汉典带给他的大多数古茶更珍贵,其清香、清高、清纯、清正、清鲜的典型香,是一种独有奇香,李之之前仅是嗅之叶片,便觉一种心境徒生,身心仿佛被净化,在滤去浮躁,沉淀下的是深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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