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文魁 第939节

众师爷被李子华叫回房中,李子华将方才下人所禀之事告诉了这几人。

“什么,丘老匹夫竟出此昏招?连协同他办案的归德府同知林延潮都被软禁了?”一名师爷喜道。

“是啊,此举得罪申吴县不说,还得罪了整个河南官场。不仅仅是这一百多名官员,这些官员背后,又有多少同年,同乡,同僚,亲戚,这丝丝缕缕的大网,怎么是说斩断就斩断的?”

又一名师爷道:“若是丘老匹夫要对付老爷,我们尚且惧他三分,但眼下他要对付这么多官员,法不责众的道理都不知吗?陛下也不会支持他。”

“老爷,这丘老匹夫,在朝堂上这些年摘掉了多少乌纱帽,得罪了多少人,还有籍没张家一事,恐怕申吴县到现在还记恨着他吧。”

李子华徐徐点头道:“不错,这一次是丘老匹夫他自寻死路。”

想到这里李子华目光闪闪道:“还愣着作什么,还不快送礼上京!”

众师爷一愣,有一人道:“老爷,这礼都是你为官以来的积蓄,还要送么?”

“这些钱又算得什么?三年河督,给十年宰相都不换!只要扳倒丘老匹夫,天下人就都知道弹劾我李子华是什么下场!”李子华脸色有几分狰狞。

就在丘橓将弹劾这一百二十五官员时,言台官员再次上书弹劾。

御史李植弹劾刑部尚书潘季驯。

理由是,潘季驯在朝廷抄张家时通风报信,以至丘橓等赶至时,张家之人偷偷将财物转移至曾省吾,王篆等家里,以至朝廷最后仅抄到二十万。

李植这一疏角度刁钻,天子下令不许再言张居正事。但他这一事却好似不说,又好似说了,而且切中年少多疑的天子心底。

八百四十二章 公道正义

李植这一封疏被天子留中。

留中即保留意见,而不是驳斥,这等于给了其他御史信心,当下羊可立等御史再度上奏,弹劾潘季驯。

他们的罪名是,当初陛下下诏籍没张居正家时,潘季驯四面奔走,议论此事,此乃以下讪上,以臣议君之罪,应予贬斥。

天子当下再也坐不住了,于是下旨将刑部尚书潘季驯黜官为民,并夺诰命。

闻此消息,御史台一片欢庆。

之前丁此吕借攻讦高启愚,制造张党余孽大案,想借此迫申时行辞相。

但申时行稳住了,反而还教训了几个跳出来的的言官。于是御史台又另寻机会,曾乾亨巡按河南,要以河工料场被烧之案,将林延潮拿下,变相打击申时行,结果失败了。于是言官们另辟战场,将张党余臣潘季驯弹劾罢官。潘季驯是申时行臂助,乃朝堂上的申党大将,他这一去,比林延潮被黜官为民,对申时行的损失更大,也更动摇天子对申时行的信任。

而且言官也有借潘季驯之事,重开审问张居正案,将上一次百官叩谏时,申时行,林延潮等之努力,尽数抹尽。33

潘季驯一去,眼下朝堂上申时行的相位,已是到了最危及的时刻。只要申时行一倒,那么又要重演,朝堂上言官争相弹劾大臣的局面。

就在这时丘橓的弹劾奏章,马上抵至京,那时又会掀起如何一场大波……

而林延潮身在归德府同知署,却过上了每天不用办公,可宅家休息的‘N天’长假。

眼下同知署里,前后左右可以出入的大门,都被锦衣卫看守。除了饭食以外,任何人不得出入,断绝往来交通。

丘橓此举很显然,控制住林延潮。

他已与林延潮摊牌。他怕林延潮将自己要将河南官场一网打尽之事,秘书泄漏给申时行,或者以秘奏的方式另行报之天子。如此丘橓他等于前功尽弃。

丘橓当然防着林延潮这一手,否则人家几十年官员白当了。

不过既是无事,不能办公。林延潮也就乐得清闲,在府中陪着妻儿,每日喝喝茶与孙承宗,丘明山聊聊天,看管的锦衣卫混了几日,也是熟悉了。

锦衣卫们都知林延潮只是一时监视看管,并非犯了什么事,都很客气。对于林延潮这样出入诏狱,还毫发无损的人,他们一贯是不敢得罪的。

这日锦衣卫轮岗,赵大,张五二人正好来林延潮府上当差。

林延潮将二人唤入屋中,秘密吩咐了几句。

第二天锦衣卫都指挥使曹应魁也亲至府上。

当时林延潮正在书房里练字,笔作龙飞凤舞。

屋外的锦衣卫正要入内禀告,曹应魁摆了摆手示意不必打搅,就站在书房的窗外等候。

待林延潮写完了字,曹应魁方才入内,顺手端起林延潮的字,赞道:“真是好字,在京师时,但凡士子以家中藏司马的一副字为荣。今日此字,不知可否赠本官。”

林延潮笑着道:“当然,当然,方才不知金吾使前来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曹应魁笑了笑,让随从将字收下,然后道:“不敢,以往在京师时,司马为天子讲官,下官一直但却无缘拜见。今日正好就顺道一见。”

林延潮道:“诶,昔日之事,不要再提。眼下我被陛下贬至归德,已非当初的清翰林了。”

曹应魁笑了笑道:“但凡为天子心腹之人,谁不知司马简在帝心,这一次司马至归德,只是天子另有调用罢了,他日必有回京师大拜之日。”

林延潮笑了笑,心道这曹应魁知道的不少。

曹应魁道:“本官今日来此别无他意,就是看看林司马在此过得好不好。”

林延潮道:“下官尚好,劳金吾使挂心了。”

说完二人屏推左右。

曹应魁向林延潮问道:“林司马,你让人叫本官至府中何意?”

林延潮道:“金吾使,可知我与督工的之关系?”

曹应魁道:“知道,离京时督主再三交代,要本官关照你呢。”

要知道张鲸以东厂厂督主管厂卫。东厂监视锦衣卫,所以锦衣卫还是半从属于东厂。

林延潮笑着道:“那就好,如此你我就是一家人了,不说见外之言了。”

曹应魁慎重道:“林司马有什么事不妨直说。”

林延潮从袖里取了一封奏章道:“还请金吾使将这封密折,替下官转给内阁首辅,下官感激不尽。”

曹应魁接过奏章后道:“林司马,当初张江陵案是我与都宪办。当时张府之案审至一半,张敬修自缢而死,司礼监张诚以奏疏呈交陛下。奏疏未及京城之中大小官员皆知此事,然后写信百般问难我与都宪,令我们二人十分被动。”

“眼下案情尚未公之于天下,本官如何能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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