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第二道,却令人面红耳赤,触目惊心了。第二题是,君夫人,阳货欲。
此句乃搭截论语卷八末句“异邦人称之,亦曰君夫人”和卷九首句“阳货欲见孔子”。
至于此题可以误解成什么意思,只能道一句你懂的。
陶提学出这两道题,被福建新任巡抚庞尚鹏弹劾。
庞尚鹏在奏章里道,陶提学出这等题目,简直是有辱学政之名,负朝廷敦崇教化之意,应当予以罢黜。
不几日内阁拟定,革除陶提学职务,就锦衣卫羁押入京。
陶提学在闽主学两年,多得地方士子拥护,此次又是在泉漳二府主持院试时,出了问题故而泉漳士子一片都是为陶提学喊冤。
林延潮道:“我竟不知有此事?”
黄克缵道:“我等能有今日多赖大宗师栽培,眼下大宗师有事,我等怎可不挺身而出,为学政申冤,但是我等人微言轻,不能上达天听。故而还请林解元出面牵头,联络闽地的士子,与我们一并为陶提学申冤。”
“不错,”刘廷兰亦是问道,“林解元。我只问一句话,愿不愿帮陶提学?”
林延潮听了犹豫了一下道:“两位太看重我林某人了,虽我也认为大宗师此事冤枉,不过朝廷已有明旨。我等就算为陶提学申冤,其意又怎么能更易中枢大员的决策呢?”
黄克缵道:“林解元,岂可畏难而不行,何况我们也不是没有胜算,我们可就此事联合省内的举子。生员,联合上书向布政司,按察司申告,让他们替我们转呈朝廷,力陈大宗师无罪。”
林延潮听了道:“你们打算是用舆情,救出大宗师?”
黄克缵点点头道:“我大明天子与士大夫公天下,我等身为堂堂举人,乃朝廷之储官,有议政言事之责。若是我等联合几十位举人生员联合向朝廷上书。朝廷必不会轻忽,必然慎重处置此案。如此我们也就帮到陶提学了。”
黄克缵又道:“林兄,你身为解元,若上书朝廷,必比我等分量要重。何况解元郎交游广阔,你身为文林社社首,闽中不少举人和生员都卖你的面子,到时你振臂一呼,我等八闽士子都唯你马首是瞻啊!”
林延潮笑了笑道:“难得黄兄如此费心,对我底细了解这么清楚。【△網WwW.】”
黄克缵道:“倒不是我有意打探,林解元创办的文林社之名。眼下省城士子哪个不知。”
一旁刘廷兰问道:“林兄,天地君亲师,你乃是陶提学的弟子,当初乡试若非陶提学推荐。你今日焉能得解元乎,万万不可忘恩负义矣。”
听了刘婷林延潮想了下道:“既二位这么看得起小弟,小弟也只有恭敬不如从命了。”
黄克缵,刘廷兰对视一眼,皆是道:“林兄果真是仗义之人,我们之前还以为林兄不肯襄助呢。”
林延潮摇了摇头道:“哪里在下只是怕力有未逮罢了。小弟虽居解元之位。但这点才学名望,实不算得什么。所以什么振臂一呼,马首是瞻的话,万万不要再提起。小弟还是希望附于刘兄,黄兄二人羽翼即可。”
黄克缵听了林延潮这番话,都是笑着道:“林兄过谦了。”
刘廷兰笑着道:“无妨有林兄这一句话,已是够了,至于其余受过陶提学恩惠的举人,生员我们会一一拜访,但林兄文林社那边,还是要你来说一说啊!”
黄克缵道:“是啊,文林社名声很大,若是由文林社牵头,那么闽中支持我们的举人生员就更多了。”
林延潮道:“二位实在太看得起文林社了,文林社也不过是十几人读书进取的文社罢了。何况文林社也非我一人说得算,众人闲云野鹤惯了,我也没有说服他们的把握,不如待下个月社集之时,我与社员商议后,再与两位答复。”
黄,刘二人对望一眼,都是皱眉道:“救人如救火,若是下个月太迟了吧。”
林延潮听了当下道:“也罢,那我就为二位跑腿,这就去联络几位社员,问问他们意下如何,再给两位答复。只是有的社员住得远了,还请黄兄刘兄耐心一二。”
听林延潮这么说,黄刘二人欣然道:“如此就多谢解元郎了,我等静候佳音。”
当下林延潮将黄,刘二人送出家门,并再三叮嘱道:“替大宗师申冤之事,就拜托二位了。”
二人道:“哪里,是我们多谢林兄才是。”
当下二人一并离去,林延潮将他们送至巷口方才回到家中。
一到家里,林延潮即道:“展进,立即备车!”
展进刚才也门口时也听了一两句当下问道:“老爷,你要去哪位老爷相公的家中?”
林延潮摇了摇头道:“哪都不去,我只是乡下避一避。”
展进问道:“老爷?”
纠集举人生员上书为陶提学申冤,这是利用舆情胁迫朝廷更改决策!
在张居正上《请申旧章饬学政以振兴人才疏》里,提出要提学官整饬地方学风。令吏部慎选提学官,有不称者,令其奏请改黜。
这一次陶提学正好撞到枪口上了,被拿来抓典型。
明白自己不能做什么,明白自己能做什么更重要。所以不是林延潮不愿意救,可此事就算全省官员联名上书保陶提学也没用,又何况举人生员上书。
万一张江陵震怒,必会问责,虽说法不责众,但必然追究带头之人。
黄,刘二人居然还想让自己来牵头,真不知是不是故意来害自己。还打到文林社的主意上,他们不知林延潮办文林社,有一条规矩就是不干涉政事吗?
林延潮对展进道:“罢黜四品大员之事,岂是我们能插手的,黄,刘二人太书生意气用事了,我还是置身事外,免得惹祸上身。”(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浏览w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两百五十四章 朝堂之变
端午过后,天渐渐热了,暑气上涌。
省城西郊的西山正是一个避暑的好地方。
晨曦之下,白云入山,草木丰盛,山野幽旷,山脚下农田阡陌之处,则是洪山村。
山上有一寺,是有名的禅林,远远望去,可见歇山顶的重檐,琉璃色的瓦,脊上瓦饰,闪耀晨光之中。
为了置身这场风波之外,林延潮索性就在此寺内小住,顺便也当作避暑读书。
每日听着晨钟暮鼓,吃着素淡的斋饭,在寺内读书著书,偶尔与几位老僧一边品茗,一边谈禅说经,远离着世俗之事,这等生活恍惚如隐士一般。
展进三五日也会上山一趟,给林延潮带来山下的消息。
果真如他所料,自己上山后,陆续有人上门拜访,多是为陶提学之事,多是希望他以文林社社首的名义来牵头此事。
不过林延潮并没答允,他的意思也很显然,若是省内士子要联名保陶提学,自己可以附名,但是要他出头组织此事,甚至让发动文林社的力量,号召众人来他绝不答允。
故而他避居山上,免得有人因此请托,最后伤了交情,毕竟陶提学对自己有恩,若是自己不做点什么,说不过去。
期间林延潮也让展进找陈行贵,让陈行贵寻那位锦衣卫百户陆凤梧,托这位仁兄与陶提学带话,看看他有什么事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