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延潮忙从船舱里取了火把来点着,免得被来往夜航的船撞到。
河边住的市井人家,喧闹声阵阵传入耳里,却别一种生活妙趣。再远的勾栏地方,轻歌乐舞才开始呢。
入城后将船还给船牙,林延潮与展明在巷子口,吃了两大碗面,酒足饭饱这才到家。
从西湖回来后,林延潮继续在家读书,直至年关。
这天林延潮收拾停当,拿了礼物,就出了门,直来到城西坊巷。
在一家门前敲门,但见一名小童开门,见了林延潮当下道:“原来是公子来了,老爷正等着你呢。”
林延潮当下将礼品交给小童,轻车熟路地进门。
堂上林诚义端坐在那,看着林延潮点点头道:“你来了。”
“是,师母呢?弟子要向她问安。”
林诚义道:“你师母身怀六甲,不便见客,免了吧!”
林延潮听了道:“恭喜老师呢。”
林诚义淡淡地笑着道:“还早着呢。”
林延潮心道,林诚义宝刀不老,也是这位老师未中秀才前,一直独身,而娶了媳妇后,终于开枝散叶了。
林诚义道:“岁试在即,你书读得如何了?”
林延潮道:“弟子一直都有勤加用功。”
“嗯,不可懈怠,不要以为自己一进县学,身为廪膳生员,就可以小看那些老秀才了,他们都是久历多年,底子远比你厚,就算偶尔失手,文章也差不到哪里。你却不同,稍有疏忽,就是一落千丈。”
“弟子谨记老师教诲,其实弟子这一次来有一事拜托老师。”
“嗯,什么事?”
林延潮开口道:“弟子虽未及冠,但已是进学,所以想请老师赐字!”(未完待续。。)u
第一百八十一章 又是一年县试时
林诚义捏须道:“古人二十而及冠,不过眼下的读书人,多是十六岁后就行冠礼,算来,你今年有十四了吧,马上过了年就十五了,嗯,虽未到及冠之岁,但你已是生员,若是出去交游,同辈再直呼汝名,为家里长者不敬,是可以及冠了。”
林延潮道:“弟子正有此意,所以来请老师。”
林诚义脸上不自觉抹过一丝喜色,口中却淡淡地道:“你受业于贞耀兄,为何不请他来为你赐字呢?他眼下可是苏州知府啊。还有陶提学,陈府台对你也栽培之恩,请他们为你赐字,将来于你也是大有好处
。”
“而我不过是一介穷书生,给你冠字,实难帮到你什么。”
林延潮将林诚义脸上一闪而过的喜色看在眼底,心道,这老师整天傲娇,我也真是醉了。
林延潮当下道:“若非老师,弟子焉有今日,所以想请老师替我冠字,永不忘恩德。”
林诚义轻轻咳了一声道:“你今日一切都是你自己努力而得来的,为师也并未帮到你什么,嗯,不过你既请为师替你冠字嘛。为师前几日却偶有所得。”
林延潮腹诽,什么偶有所得,明明是早就想好了。
林诚义道:“说文解字就有云,潮,乃水朝宗于海,你的表字为宗海如何?”
说到这里,林诚义顿了顿看林延潮的反应。
林延潮沉思道:“宗海,宗海,嗯,海纳百川。有容乃大。”
林诚义听了这句话,皱眉道:“此言出自何典?”
林延潮讶异,这句后世耳熟能详的话,现在还没人发明?好像是林则徐写的吧。
不过这丝毫难不到林延潮,他道:“上句取之袁宏。他曾道形器不存,方寸海纳,李周翰注,方寸之心,如海之纳百川。”
“那下句取自《尚书君陈》,尔无忿疾于顽。无求备于一夫。必有忍。其乃有济。有容,德乃大。”
林诚义点点头道:“善,有容,德乃大,眼下天下士子只求立功。立言,却忘了立德为本。若无德,功从何来,言从何来。德若不正,立功立言,只能是遗祸万年,妖言惑众。”
“你能举一反三,悟到这一点。为师很欣慰。”
林延潮微微惭愧,他能说后面都是林诚义脑补的吗。不过‘宗海’这表字自己却很喜欢,一来别人好记。二来言简意不赅,三来自己上一世和这一世都是临海而居,算是半个海边人。
起好表字后,再简易行了冠礼,从此林延潮就算真正及冠了。
开春之后,大明朝迎来了万历四年。而这一年林延潮正十五岁。
一年之计在于春,对于全国各地的举人而言。来年春天的这时候,就是春闱之时。
但对于有志于踏上举业的读书人而言。春天意味着又是一年童拭。
二月侯官县县试的榜文已是张贴,县衙礼房的书吏去各个社学,书院知会,让有志于今年县试的读书人们,准备来考。
元宵节之后,这日早上。
侯忠书,张豪远二人是提着大包小包,来到了林延潮家。
林延潮下楼,见了两位小伙伴笑着道:“今年你们倒是早来了。”
侯忠书嘿嘿地笑着道:“还不是想念延潮你了。”
“诶,还叫延潮。在信里,我不是与你们说了,我已是冠字
。”
侯忠书不以为意道:“这,这都叫习惯了,改不了口了。”
张豪远摇了摇头道:“宗海兄,我们此来一是借住,二是想让你为给我们县试作廪保。”
林延潮想起去年这时候自己还在准备县试,而今年自己已是可以给考生当保人了。
当下林延潮道:“好,没问题,对于张归贺和张嵩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