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文魁 第13节

所以学书法的人,最喜欢在家里贴心静二字,因为学书可以静心养身。当然要写好字,最重要还是下苦功夫,四大家中的赵孟詈湃帐橥蜃帧�

林延潮一笔一划临帖中,一直写了一个时辰多,到自己觉得有点长进,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将笔搁入笔洗里,抬起头见左右同窗仍是在愁眉苦脸地在背千字文。

而侯忠书早已是一手握着课本,一脸贴在课桌上熟睡,这也只比自暴自弃好那么一点。

林延潮摇了摇头,一脚踹在侯忠书的桌案上。侯忠书一惊,一抹脸上的口水,惊慌地道:“先生来了吗?先生来了吗?”

林延潮在旁道:“你昼寝也就罢了,还把口水抹在书上,真是的。”

侯忠书已是醒了过来,嘿嘿地笑了两声,出去拿水泼把脸,又回来读书。

林延潮开始补自己拖欠下的课业,侯忠书说自己生病这几日,林诚义教了《幼学琼林》。正所谓读了增广会说话,读了幼学会读书。看《幼学琼林》后,再读其他书,很多典故自然而然的,就通晓了。

这都是蒙学开基之书,古代学童必备。林延潮当下将书抱起,大声读了起来。

次日早学,不少学童还在抓耳挠腮,对着千字文的课文嘚嘚地背着。而有些学童早已是背熟,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

众人读书之际,林延潮将庭院扫洒完毕,将竹扫把,竹篓搁好后,回到位置。

他打了口呵欠揉了揉太阳穴,将《幼学琼林》合上。就算他记忆力惊人,又在挑灯夜战下,总算将全书四卷背了两卷,再给他一晚就能背完。要知道一本幼学琼林比论语还厚了几分。

不久林诚义步入学堂,扫了一眼当下道:“再过半个月,督学大老爷将至社学,整饬学业,大家从今日起,不可怠慢,需加紧念书才是。”

林诚义此言一出,学童们尽是哗然一片。过去督学按临各地,其职责除了整饬当地学风外,还进行观风、谒庙、放告、岁考、科考。其中下乡到社学整饬学业,就属于观风。

只是林延潮没料到洪塘社学这么微末的学校,竟然也会让学政亲临,果真还被侯忠书一语说对了。凭着上一世工作经验,林延潮明白这领导下基层视察无二,有人是战战兢兢,有人却觉得是出人头地,飞黄腾达的机会。

林延潮看去好几个学童,这时候都目光发出异光,神色上露出激动紧张来。

砰!林诚义拿戒尺一拍道:“从今日起,我会更严苛要求你们,现在将书本都收上来,今日默书千字文!”

全部学童一片哗然,林诚义这是不按照套路出牌。昨日只说了背书,而默写可比背书难了不是一个层次啊。

众学童苦着脸只能课文尽数上交,回到桌位上。

第九章 被恐吓了

学堂上,沙沙的翻纸声响成一片。

窗外的大榕树,稍稍挡住了日头,终于使得阳光不再那么晃眼。

林延潮铺开一张竹纸,一角用鹅卵石镇住,把水倒入砚台。一旁同窗们不少皱着眉头,十分紧张,不时抬手擦汗。

磨好墨,林延潮挑了支写小揩的羊毫笔,沾墨点了点,再于纸上运笔。林延潮书法仍是不怎么样,这没办法还得靠时间积淀的,不过默书又不看书法。林延潮力图先将字写得工整就是。

从天地玄黄,宇宙洪荒起,林延潮挥笔刷刷地写下来,只遇到有的字是简体和繁体不同时才停顿了一下,才在记忆里比较后,选择繁体的写法写出。整篇写来虽不是一气呵成,但也是不慢。

把笔丢进笔洗后,林延潮左右旁顾发现同窗们都还在抓耳挠腮的默书,自己竟是第一个写完。

林延潮没有多想,将墨迹吹干,将纸张一卷,当下起身大步走向林诚义。不过看,只听见一旁纸页翻动的沙沙声,也可以感到同窗们的惊奇。

林延潮斜扫一眼,心道外姓弟子又如何,我就是要力压你们,独占鳌头。举业之路,就是千军万马挤独木桥,你不把人挤下去,只能等着别人挤你下去。我不仅要过独木桥,还要走在第一个,这就是我的功名之道。

想到这些,林延潮念头无比通达。

“默完了?”林诚义疑惑地看了林延潮一眼道。

“是,先生。”林延潮举止毕恭毕敬,挑不出一丝毛病。

林诚义板着脸,摊开卷子于讲案上,朱笔虚悬,停于纸上。

过了片刻后,林诚义竟无处下笔,活动了一下手腕,他抬头看了林延潮一眼,又低头看卷。

最后林诚义放下朱笔,盯睛对林延潮道:“文尚可,但你这字要苦练,否则将来县试时,县尊老爷看你这字,就算文章作得再花团锦簇,也是不取!”

“是,先生,学生受教。”

“平日练得是什么笔贴?”

“是颜勤礼碑。”

“嗯,颜勤礼碑得颜公楷书精髓,但初学不易,不如多宝塔碑,但也并非不可。从今日起用功,为时不晚,你每日需练十贴,交给我看,不可有一日懈怠。”

“是,先生。”

“你运笔执笔给我看一下。”

“是。”

林延潮从林诚义那取过笔来,林诚义摇了摇头道:“这不对,腕放平,管要直。执笔再高三分。你记住,学书有序,必先能执笔。”

林诚义又亲自执笔给林延潮示范了一下,林延潮照着林诚义教的方法,提笔拿笔。

“延潮连束脩都没有交纳,先生怎么还对他青眼有加,指点了一番。”

“你们什么时候,看过先生和颜悦色和一名弟子这么说话。”

“这人有点运道,归贺哥,看来你社学头名不保了。”

“笑话,乡里巴人也能弹得出阳春白雪?他以往功课怎么样,我们又不是不知道,过几日,先生看他学业不佳,必会赶他出社学。你们等着明日他就不行了。”

林延潮将这些话听在耳底,回到桌前。他斜看了一眼,那张归贺也是盯着自己。林延潮心知这张归贺同与自己同岁,却比他早入社学一年,学业不错,为视为社学里最有可能进学的人。

林延潮不由想起过去读书时,班级里第一名和第二名都是对头,可是倒数第一和倒数第二都是朋友。

刚刚坐下,就看到一旁的侯忠书挤眉弄眼的。

“延潮,爱育黎首的下一句是什么?”侯忠书涨红了脸,低声问道。

林延潮很没义气的别过头去,装作没有听见。

“竟见死不救,我惨了。”侯忠书发出悲鸣。

默写的成绩不佳,林诚义只是将千字文多教了一百字。这一日退堂,每个学童都是捂着通红的小手,唯独林延潮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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