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早已听到了。”
众人目光中孙承宗步出,但见他看起来确是平平无奇,肤色黝黑,胡须如戟,看上去如何也不像是饱读诗书之人,反似年少时经历过一段长长的颠沛流离生活。
而今如苦尽甘来,淬火而成丹,百炼而精钢。
过去的劳苦,反而深深地添作了今日的内蕴。
“我是高阳孙承宗!”
孙承宗出示考凭,报录人看到后,几乎喜极而泣。
“终于找到了!好几家客栈,这也太不容易。”
“还请老爷恕罪,我们来迟!”
孙承宗洒然一笑道:“我是住的太偏了,早知能中会魁,就住好一点的客栈……好点客栈的柴房了。”
孙承宗说完,掌柜顿时羞的无地自容。
此刻所有报录人都是大声道:“捷报保定府高阳县老爷,孙讳承宗,高中丙戌科会试第一名会元,金銮殿上面圣!”
咚!
锵!
各等锣鼓敲打了起来,客栈里众考生们都是向孙承宗道贺。
“孙兄大喜!”
“大喜啊!”
“会魁啊!三千举子之头名啊!”
哗哗!
客栈外雨仍在下着,而客栈里,孙承宗正迎来生平最得意之时刻。
若说林延潮中状元是起于寒微一步一个脚印,那么孙承宗的会元就是起起伏伏,无数次从波峰跌倒谷底,又从谷底重新爬起。
孙承宗一一抱拳向来贺的士子们表示感谢。
这时人群中有一人噗通一声跪下,叩头道:“孙老爷,孙老爷,是小人有眼无珠,泰山在前不识泰山,文曲星在此,却是怠慢,小人有罪,小人有罪啊!”
所有举人都是看向掌柜心想,这一刻才来道歉,早干嘛去了?之前还让人家住柴房呢?
之前如此怠慢,眼下倒是跪求原谅,晚了!
但见孙承宗将掌柜扶起道:“过去事算了,掌柜你答允的事还记不记得?”
掌柜茫然道:“什么事?”
孙承宗笑着道:“你曾说,若有人中了进士,当请客栈里所有人一壶酒,有人中了会元,就免了大家十日的房钱,今日就让孙某为大家做一点事吧!”
“快拿笔墨纸张来!”掌柜大声疾呼。
而众人大笑。
但见店小二捧上笔墨纸砚。
在众人注目之中,孙承宗饱蘸墨汁,挥笔而就。
而客栈之外,停着一辆马车。
雨水打在马车的雨遮上作响,马车里林延潮挑开车帘,远远看着孙承宗点点头道了句,恭贺稚绳。
然后车帘一放,展明驾车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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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千二十章 吾道南矣
正式放榜后。
王锡爵,林延潮等会试考官也是解宿回家。
林延潮坐马车回到家中,就见家人门生等一并站在门外迎候。
林延潮从人丛中一下找出一熟悉的身影。
还未说话,对方即从门檐下奔来,跪拜在车前颤声道:“不学弟子徐火勃叩见老师。”
“怎么跪在泥水里,”林延潮责了他一句,将他扶起又问道,“什么时候到的?我不是叫你早些到京师?”
徐火勃哽咽答道:“弟子是老师锁院后三日才到,弟子愧对老师,去年秋闱没有取得举人身份,故而无颜面对老师。”
林延潮闻言摇头道:“功名什么时候考都不迟,功夫没有一日拉下就好。为师让你来我身边,也是要亲自教你读书谨身之法,却不是问你有无考上孝廉。”
徐火勃垂泪道:“弟子记住了。”
林延潮拍来拍他的肩膀,看向陶望龄,袁可立。
二人表情不一,袁可立满脸羞愧,而陶望龄却是不说话。
林浅浅见这一幕,立即上前道:“相公,你都这么久没回家了,什么话一会用饭时慢慢说。”
林延潮点点头。
当下众人进屋。
林延潮更衣后,但见三名弟子都侍立在堂。
林延潮坐下喝了一口茶,看向三人道:“我平日与你们交代,读书只在于明志,举业得不足喜,失不足忧。但是今日你们与我说说吧。”
袁可立上前道:“老师,是弟子制艺之道不精,令老师失望了。”